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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卖货娘子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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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来,“卉儿,去叫人舀些热水备着,等会小姐醒了还要吃药。”    “哎哎哎,我说秋纭,你怎么就不急呢,我刚刚说的难道不对?不说这次,啊,就以前,姑爷假冒那容少爷骗了小姐不说,后来还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又伤透了小姐的心。你也瞧见了,这都大半年了,小姐为了姑爷,几乎一天都不曾好过,现在更好,不过见了一面,就把人弄成了病,你说,你说小姐这是何苦呢。”    秋纭心情也不好,“你嚷嚷什么,咱们能有什么法儿,现在说这个还能有用?你要有本事,你去找到那人说去。”    “哼,说就说,以后要是能见着她,我还敢骂人呢。她人有什么好,辜负了小姐的心,那她就是星宿下凡的都不成。”    秋纭被她念叨的心烦意乱,“好不好的,也轮不上你说了算,现在小姐这样,咱们谁也劝解不了,除了多用心伺候着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刚刚出去的时候,老爷正打发人过来问呢,我一天到晚没个停歇,等会儿,我还要去前院回话,有你这怄气的工夫,还不如去厨房多熬会药呢。”    秦仲崑这几天也是寝食难安。除了早晚过来东院看视一遍外,一天至少也要叫人过来四五趟。    “我,我这不是担心小姐嘛,你刚刚也听大夫说了,要是病情不好,指不定以后会怎么样呢!”卉儿委屈道。    秋纭道:“行了,眼下咱们好好把小姐服侍好就好,还有啊,安嬷嬷那里,你也要长点心,她老人家要问什么,能瞒着的就瞒着,要是实在瞒不住,你也往轻易里说,唉!这一天天的,可别再弄出别的事来了。”    “哦,知道了。”    ————————————————————    秋纭抽空去了一趟前院,也不敢瞒着什么,除了大夫的话外,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她都原原本本禀告了老爷。她现在也毫无主意,要是秦玉甄万一有个什么,她一个丫鬟就是填上命也担待不起。    何管家也在,秦仲崑黑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这些话,你怎么之前不说?”    秋纭站在地下忐忑不安,“老爷,不是我不说,而是,而是……”    “罢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这事只要秦玉甄吩咐过,那这些丫鬟小厮必定不敢乱说话。    “真是现世孽障。”秦仲崑痛心疾首,“何义,你看看,这事该怎么了藤才好?弯弯绕绕这么长时间,怎么还牵扯不清?”    何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万事不由人计较,老爷,这婚姻之事也讲究个两情相悦,既然小姐心上有人,咱们也不能逼着她另嫁他人,否则……”    “我就知道,除了那个人,她心里就没打算接纳别人,也罢了,这事情也急不来,等她好了以后,再做打算……”    秋纭低首不语,有些事情,她比别人再清楚不过了,她现在隐隐有些担心,就是怕小姐自己挽不过来,病情难好。    事实上,秋纭的担心确实不无道理。    时间一天天过去,本以为病情能够好转的秦大小姐却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起色。药虽然没少喝,可病却一直不退。    才几天工夫下来,终日卧病于床的秦玉甄就一天比一天病重起来。她手脚冰凉,饮食怠进。就算那些医理再精的大夫怎么开药诊治都已经压不住病势。到了初十边,秦大小姐已经病的是药石无用,七魄悠悠,三魂荡荡,眼见着就要魂归西天去了。    东院正房里间。    安嬷嬷拿着手杖坐在床沿边上,秋纭再一旁喊着:“小姐,小姐,你醒醒。”    唤了她好一阵后,秦玉甄才悠悠转醒过来。    安嬷嬷颤巍巍问道:“玉甄,你,你可好点了。”    “嬷嬷。”病色恹恹的秦玉甄开口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你好生歇着,还早呢,”安嬷嬷拿手揉着眼睛轻声说道:“别的你也别挂念,咱们好好的把病养好。”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若是一倒下来,那比草木还要脆弱许多。    秦玉甄一脸腊白,连喘口气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嬷嬷。”    “……我疼。”    这话听的安嬷嬷是心碎肠断悲不自胜,一双眼睛霎时就流出泪来:“嬷嬷知道,好玉甄,等会喝了药就会好的,喝了药,咱们就不疼了,等你好了后,咱们再商量一个万全的打算,啊……”    一旁的秋纭也生生被逼出眼泪,“小姐,咱们喝点药好不好?再这么下去,我,我……”    秋纭说到后面已经是哽咽难言,“小姐,你光念着姑爷,你也该想想老爷,想想我们呐!”    ————————————————————    贇州城里生意最为兴隆的赌行鸿升馆从来不会缺少客人,不管是三伏盛夏,还是数九寒冬,这里都是宾客满座。    这天午时才过,打街角那边就晃晃悠悠走来了一个人。    进了鸿升馆后,一些熟识的人便喊道:“哟,葛少爷,你又来了!”    葛五满脸是笑,“几位好,几位好。”    葛五打着招呼,一边往楼上上去。才走到一半呢,就见几个眼生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葛少爷,请借一步说话。”    “你们?”    “我们是秦老爷派来的,只是想问葛少爷几句话。”    “……”    “葛少爷,你可知道容少爷现在在哪里?我们老爷有事要找她,若是葛少爷告知了我们容少爷再哪里,我们将感激不尽。”    “我,我怎么知道她去哪里了,我都好些天没见着她了。这位兄台,你去转告秦老爷,这事我真帮不上忙。”    “葛少爷,我们也不容易,你要是帮了我们这个忙,以后咱们老爷自然不会亏待你……”    “这位兄台,我确实不知道她人在哪里,我葛五又不傻,我要是知道她的下落,我还有必要瞒着你们干嘛?”    自从那天从城西分别之后,葛五真的对陈青醁的行踪一无所知。    “……那张假的通关文书还在我家呢,那容少爷都已经知道了我在骗她,她怎么还会再来找我。”    “葛少爷,你可要想好了,要是你知道那容少爷的下落却隐而不说……”    “真的真的。”葛五指天指地发誓道:“要是我葛五有半句假话,就叫我不得好死!”    来人对视了几眼后,拱手道:“葛少爷,打扰了。”    ——————————————————————    这年冬天冷的早,不过才十月中旬,那数九寒霜就铺天盖地的降了下来。每每一到下午,那天空就会变得越发阴沉起来,弄的人总以为药下起雨雪来。    贇州城里靠近西城门的一间客栈里,几个围在一起吃饭的客人不时闲话着。    离这张桌子不远的地方,正坐着一个头戴笠儿,唇上留着一撇小胡子的年轻人。这人面前摆着两碟菜,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酒菜。    ……    “瞧瞧今年这天,要是再刮上两天大北风,指不定就会起大雪。”    “谁知道呢,要是今年冬天太冷,我看肯定得冻病不少人。”    现在是太平年月,只要没病没灾,老百姓的日子便可以过的下去。    “就说是呢,不要说普通人家了,咱们贇州城里那秦老爷秦家千金不也照样病的要死了么?”    “诶,怎么说怎么说?那秦家小姐前段时间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    “你才知道啊,都半个多月了,听说秦小姐那次去了南城一个什么地方等人还是怎么着,反正,自那天后就开始一病不起,到如今,那是病的人事都不知了。”    “这么严重?那秦小姐长的如花似玉的,要是真死了,倒也可惜了。”    “那能有什么办法,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唉!那秦小姐料是没指望了,这贇州城里最好的大夫已经是请过几拨了,可是都没用。反正现在那秦小姐不过是挨日子罢了,过一天是一天,听说,这秦家啊,已经连后事都备下了……”    那边留着胡子的年轻人把杯子剩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沉声喊道:“小二,结账!”    59再相见    秦府这几天满府愁云惨雾, 秦仲崑悲伤焦急, 人瘦去了一圈不说, 不过几日光景, 他那鬓边的白发就多出了不少。    秦仲崑刚刚从房中出来,没走上几步,背一佝, 人便无力在廊下长凳上坐了下来。    何义忙上前去,“老爷?”    秦仲崑摇摇手, “无事。”    这边卉儿扶着安嬷嬷出来,一出门口, 安嬷嬷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昨儿还好一些的, 今天这病怎么就反复了?”    安嬷嬷这些天过来一趟哭一趟, 大家除了担心秦玉甄的病情,又要忧心这老太太不要伤心过度哭的老病犯了。    何义只好上前劝解道:“嬷嬷, 你老人家年纪大了,先保重身体要紧, 小姐这病,或许挺一挺就过去了。”    “先扶嬷嬷回去。”秦老爷抬起头吩咐道。    何义朝几个丫鬟挥挥手, “好生扶着去。”    安嬷嬷擦着眼睛, 哽咽不止,“老天爷,你怎么就这么不长眼,你要是把她病死了, 我也不活了。”    秦仲崑低首沉默着,该想的法子,他也想过了,要是玉甄命该如此,那就真没奈何了。他无力的靠着柱子,语气悲痛:“想我秦家也算慈善宽厚之家,断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犯歹之事。神在心中,人心为神,玉甄也从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她不应该是这种结局。天佑善人,我秦仲崑如今别无他求,只求老天爷凡事慈悲一些,看在我一世积福行善的份上发发怜悯,救我儿性命一回。”    何义心里还有别的事,可现在老爷这个伤心的样子,他几次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秦家堂少爷秦天望自打进了监牢后,老爷便已和他恩断义绝了。秦天望为出监牢整尽了家财打点那些衙门中人,虽然最终出得狱来,但人早已成了丧家之犬一般落魄不堪,一天到晚,除了喝酒到处骂人外已经一无是处。大约是穷困潦倒走投无路,他常常怂恿那个怀着身孕的女人来秦府门口索要钱财,若是要不到银子,那女人便会倒在地上乱哭乱滚吵闹撒泼闹的尽人皆知。虽说老爷曾经吩咐过不理不睬,可毕竟堂少爷还是秦家人,来软的不行硬的更不行。所以那女人每次一来,何义便会烦不胜烦。    唉!人到这一步了,真是什么怪象都做的出来。今年这多事之秋,家宅不宁,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仲冬时节,冬至还没有到来,今年第一场雪便毫无声息在夜里落下。早起的时候,那些四散而蔓延交错的树杈上便铺满了薄薄一层细雪。    秦玉甄上午昏昏沉沉醒来一阵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守着她的秋纭和卉儿束手无策,秦玉甄除了昨天强撑着吃过几口素面后,今天是已经是连药都不肯喝一口了。    刚一入夜,秦家的婆子早早把廊檐下的灯点着了,四周寂静,昏黄的灯光映着地上一层白雪,显得格外清冷。    卉儿从外面倒了一盅温水进来,秋纭起身在水里绞了块手帕,默默替秦玉甄擦着手脸。    秦玉甄这几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弄的轮流守夜的几个丫鬟担忧不已。    卉儿看着桌上冷掉的药愁眉不展,灶上还煨着一罐子汤药呢,这上次的药还没喝一口。    她拿着药碗走出了门,下了石阶后,她正要把汤药倒去花根底下,冷不防就看见有人从围墙上翻了下来,卉儿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一句‘快来人啊’还没喊出来,就看见来人走到了廊下的一盏灯光下。    她见鬼似的把眼睛睁得滚圆,“姑,姑爷。”    陈青醁停住脚步看了她一眼,“小姐呢?”    “在,在屋里。”卉儿磕磕巴巴,“在床上躺着。”    房内隐隐有灯,陈青醁径直走上了石阶。    卉儿端着个药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秋纭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正要起身时就看见陈青醁走了进来。    一见是她,秋纭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姑爷,你,你终于来了。”    陈青醁轻轻一点头,便转身走向了床边。    此时躺在床上的秦玉甄虚弱不堪,一头秀发凌乱的散在绣枕上。    昏昏沉沉中,她只觉得自己陷进了一片恍惚无边的黑暗之中,那黑暗时而支离破碎,时而一片迷蒙,时而寂灭虚无。秦玉甄感觉身子如同一丝微尘飘飘荡荡沉浮于这杳冥之上,到处是混沌一片,阴雾笼罩。    陈青醁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秋纭看不见她的表情。良久之后,她才见陈青醁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秋纭叹了一口气,便掀开暖帘走了出去。    屋里剩下的两人,一个沉睡不醒,一个静若石雕。    屋角的香炉上袅袅依依,新换的白梅香香气淡而飘渺。坐在床边的陈青醁眉梢间虽是疲倦,但神情不改温和如水。烛火灯影里,她侧首静静地看着沉睡的秦玉甄。    才多久没见,秦玉甄脸上没一丝血气,她之前的气色全无,一缕芳魂杳杳,人早已经瘦的不成了样。    陈青醁压下心中抑制不住的痛苦,可以前的事却一幕幕在她脑子里闪过。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两人之后的相识相知,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缱绻柔情,那些怨恨哀愁,她们相识不过一年多的时光,可是,陈青醁此时却感觉两人走过了大半辈子。两人的爱恨情仇,全都深深刻在了她们心底。因为,这一世,她们的情再怎么深,也抵不过缘分浅薄。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她和秦玉甄,到底要修的多久才能有那百年花烛之情。    “玉甄,若有来世,三生石畔,你可会等我?”    “……”    “你不是想见我吗?玉甄,你看看,我这不就来了吗?”    “玉甄……”    深陷混沌的秦玉甄似是从遥远的天边缓缓归来,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人生似梦,刚刚在梦里,她再无离愁别恨,再无怨恨和伤害,再无爱恨折磨。那些错错对对,恩恩怨怨,都已离她远去。没有心痛的过往,没有纠结的情怨。所以,她才一直不愿意醒来。    陈青醁见她睁开了眼睛,这才微微直起身,自上而下的看着她。    秦玉甄躺在枕上,静静地望着陈青醁那双清亮的眼睛,烛光下,两人静默无言。    窗外的海棠花,开了,又落了。烛光摇曳中,秦玉甄目光流转,一念缘起,她把心错与了她,自从后,两人便注定了会坎坷。她们都是彼此命中的劫数,那些了不了的恩怨,断不了的念想,舍不下的情缘,都变成了她一生的牵挂。    秦玉甄全身无力,那身体里的病痛让她羸弱不堪,身躯终于倒下,她神情痴痴地伸出了手,慢慢贴上陈青醁的脸颊。    “你果真好狠的心!”    陈青醁看着她,神情一如既往的内敛淡然,她就这样清清浅浅地看着她,既不承认,也不辩解。    半垂的纱帐遮住了几丝灯光,半明半暗间,秦玉甄的手抚过她颊边微现的梨涡,“世上唯有人心最狠,这么久了,你要是再不来,咱们就再无相见之期了。”    “玉甄。”陈青醁开口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还不愿放手?玉甄,你这是何苦,你若放下,又何至于这么痛苦。”    “你是再聪明不过的,这些为什么,你心里难道就不知道?陈青醁,我只问你,你……你放下了么?”    ……    陈青醁呼吸有些滞重,放得下也好,放不下也好,只要她秦玉甄能放下这些痴念,她陈青醁就宁愿一世孤寂。    “乌鸦怎配鸾凰对,人这一辈子这么长,若是姻缘颠倒,那还怎么度完这一生。我甚至,甚至什么都不能给予你。玉甄,这天底下的好儿郎多不胜数,我,我不过一流浪的江湖女子,我何德何能能得你所爱。我怕自己会害了你,我怕会折了你的福,你算计一下,我能有什么能值得你这样?以后还有这么多年,你又该如何面对世人?”    陈青醁半生沉浮坎坷,尝尽人间辛酸,她不想秦玉甄受那种非议磨难。两人这一世,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葬,她又何必误了她的终身。    “这世事茫茫,一辈子又能有多长?你问我想要什么。”秦玉甄冰冷的手抚上她的眉眼,“这天底下的英雄好汉纵然再多,那也该我自行情愿才是,陈青醁,我不是那鸾凰,你也不是那乌鸦。我只想要两心相悦,只想要那朝朝暮暮。你要我算计什么?算计我们天涯陌路再也不见?还是算计我们天人永隔你独留尘世日复一日?陈青醁,你告诉我,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算计什么?”    你说会折了我的福,你怕害了我,可是,现在你何曾不是在要我的命!陈青醁,你若是还不明白,这天长地久,我便留你一人去过罢。    ……    60那你可要等着了    “……”    “……”    “陈青醁, 你今天其实大可不必来, 你放心, 就是我死了, 我也不会怪你,若是要怪,就怪我鬼迷心窍。这一切付出都是我一场心甘情愿, 又如何怨得了别人。”    秦玉甄语气冰冷,说话间已经喘了好几口气。    “玉甄。”    “你别这样说, 这一切其实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来招你。其实, 早在我救你那一回……”陈青醁停了半天才道:“其实, 那时我对你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 我心里怎么会不知道你对我的情。”    她垂下眼眸, 一重日月、一重乾坤,天地阴阳循环往复。无极生有极, 有极生阴阳,阴阳□□, 本就是天地之道。    可她们这又算什么?    “玉甄。”陈青醁伸出手,将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握住。秦玉甄的手冰凉透骨, 她强撑着说了这一番话, 早已气力不支,她的手腕无力垂在陈青醁手心里。    “玉甄,对不起。”    陈青醁心里万千的话,最后却只说了这一句。    “小姐……”    卉儿一手打起帘子, 一手端着碗汤药进来。    她见陈青醁手里还握着她家小姐的手腕,便低了头慢慢蹭到了桌子旁,“小姐,该喝药了。”    “你都好几天没喝药了,这药刚刚好……”    她觉得很不好意思,秋纭这死丫头,自己不来送药,却偏偏支使自己进来。端着碗,卉儿只觉得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先出去。”秦玉甄说完后,又低低地喘了一口气,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人的一句对不起。    卉儿心里有些着急,眼睛有意无意往陈青醁身上瞧上几眼,心里嘀咕道:秋纭不是说姑爷一来小姐就会喝药么?怎么小姐还这样?    “小姐,咱们还是先喝药,要不一会又该凉了。”    卉儿不甘心就走,又站着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她家小姐开口。于是她哀哀怨怨地瞥了一眼陈青醁,默默地端着碗走出了屋子。    卉儿走后,屋里便剩了相对无言的两人。    陈青醁心生悲感,“玉甄,你又何必这样糟蹋自己身子,你这样,我又于心何忍。”    “我死不死与你何干?陈青醁,我告诉你说,我秦玉甄就是做了那黄泉路上的阴鬼,那也是自作自受,你犯不上在这里虚情假意。”    “虚情假意?”    陈青醁定定望着眼前那一片虚空,窗外霜寒月落,隔着影影绰绰的烛光,她心中更显悲凉,“玉甄,那黄泉路上太阴森黑暗,那去往阴司地府的河川也深不可测。你,你要是真去了,我又哪里放得下心。黄泉路上好作伴,不如,我陪着你一起去,咱们先去那往生桥,之后我会再陪你慢慢趟过三生池,等到……”    “你!”秦玉甄气的差点背过去,“陈青醁,你既然连死都不怕,那这,世上你还怕什么?你不是自信厉害吗?可你现在这算什么?是不是,真要我死了,你才愿意善罢甘休。”    陈青醁苦涩一笑,她陈青醁本就孤身一似无巢燕,身微命薄,就是死,就是死后再下那十八层地狱,下那堕落千年难解释,沉沦永世不翻身的血池狱、阿鼻狱和秤杆狱也可以毫无怨言。可是她却害怕世人加在秦玉甄身上的闲言碎语,害怕她以后的那些艰难,害怕自己这罪因连累她遭受阴司地狱报应。    “……玉甄,不要再说那个字了好不好。人生一世,咱们先好好活着,今生无缘,来生咱们便做一双比翼双飞无拘无束的珠鸟,咱们相伴相生,永不分离。”    “来生?”秦玉甄嘴边浮现一丝冷笑,“你这一世都不明白,却为什么去指望下一世?陈青醁,你待我如此狠心,若是真有下辈子,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永远都不想!”    陈青醁眼神一黯,垂下了眼帘。    秦玉甄躺在床上心淤气滞,眼睛发涩,话也说的有气无力,“你走,走的越远越好,从今往回,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一刀两断,谁也欠不着谁……”    秦玉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陈青醁慢慢站起了身。不过才站了一会,便默默转身走出了屋门。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了寒风,那风低低的穿过夜空,刮着窗户纸飒飒作响。    那人就这样走了,独留下一室的凄寂,到最后,她竟然连句临别的话都没有,此景同此情,令秦玉甄一时悲从中来。原来这人竟是如此负心薄情之人。她心头一片冰凉,眼中瞬间便搁满了泪水。    里屋中的人无比难过伤心,外间几个丫鬟突然见陈青醁走了出来,顿时都怔住了。    陈青醁环顾了一下四周,径直走到炭盆边,旁边小桌上有个现成的药碗,她伸手提起煨在炭上的药罐,自顾自就着药碗慢慢倒了一碗汤药。    卉儿忍不住张嘴正要过去说些什么,被一旁的秋纭一把给抓住了,她给了卉儿一个眼神摇摇头。    陈青醁倒好了药,无视几个丫鬟错愕的目光,放好罐子,然后伸出手一圈圈挽好了袖子。    几个丫鬟看着她挽好袖子后端起药碗,一言不发撩起帘子又走进了里屋。    卉儿傻傻地转过头对秋纭说:“这些活难道不是咱们做的么?”    秋纭忍无可忍的在她额上戳了一下,“你,你就笨死算了。可别叫我再看到你这傻子样。”    陈青醁端着药,等走到床边时,才发现偏过头来幽怨哀伤瞪向自己的秦大小姐。    陈青醁一顿,便在桌上放下了碗。    “玉甄,既然你下辈子不愿见我,那咱们这一世便好好的。毕竟是我招你在前,若是他日将堕入三途,那么这所有的罪业和轮回报应就该让我一人承担。”她眼中目光闪过一丝温柔,口中却淡淡说道。    秦玉甄有些恨恨地看着她。    陈青醁心中平静,她动了动嘴角,一边脸上现出了浅浅的酒窝,“既然这样,那咱们便试看天命,你,你若想怎么样,咱们便怎么样。”    “……”    “这药温的刚刚好。”陈青醁道:“来,我扶你起来,咱们把药喝了。”    秦玉甄一双杏眼依然瞪着她。她全身虚弱,也没心思再说多少话出来了。    陈青醁把帐子重新挂了挂,然后弯下腰来,“我把枕头给你垫高些,你也好靠着些。”    她伸手绕过秦玉甄的脖子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正要腾出一只手来垫高绣枕,却冷不防自己脖子根上传来一阵疼痛。    秦玉甄的头靠在她肩上,既然就势,她一张嘴便咬在了陈青醁的脖子上,像是积蓄了所有的恨,她的牙齿紧紧咬着陈青醁不放。    “玉甄?”    其实这点疼痛对于陈青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秦玉甄病了这么久,体虚气弱,便是她用尽全力也没多大气力。    陈青醁收回手,静静地等着她松口。    陈青醁一只手扶着她的腰,秦玉甄微微温热的唇贴在她肌肤上,一头凌乱的头发缠在了她的身上。    久久之后,终于气力全无的秦玉甄才慢慢松开了嘴唇。    此时两人姿势亲密无间,秦玉甄软软地伏在她身上,已经虚弱到极点。    “玉甄。”陈青醁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将她轻轻放下,“我一直都会在这里,你若是要恨我,等你病好了,你想怎么报仇都可以。你看,这样可好?”    秦玉甄孱弱不堪,脸色苍白如雪,她躺在枕衾上,半垂的目光依旧粘在陈青醁脖子那发红的一块上。    “是么?陈青醁,那你可要等着了。”    陈青醁手上一顿,她将被子拢好后才把药端了过来,“只是,咱们要先喝药,这样你病才能好的起来。”    61你刚刚去哪了,这么久?    屋中散发着一股清苦药香, 陈青醁坐在床沿边上, 一手握住勺柄舀了一勺汤药, 吹了吹, 便侧过身小心送到秦玉甄的嘴边。    “这药味苦了点,不过温的刚刚好,你慢点喝。”    秦玉甄靠在枕上, 见她这般殷勤,一双清冷的眼睛终于泛起了浅浅涟漪, 她张开唇,就着勺子缓缓将药含入了口中。    陈青醁一手执勺一手端着碗, 看着那黢黑的药汤一点一点的进了她的唇齿间。    她低头, 拿勺子在碗里搅了一圈, 然后一口一口喂着秦玉甄。    这药确实苦涩, 大概是长久没吃东西脾胃不适的缘故,秦玉甄蹙眉忍着苦味咽下了几口后, 生生被那苦涩逼的一双眼皆是濛濛烟水色。才喝了半碗后,她就怎么也不肯喝了。陈青醁无法, 哄着她又喝了两口,这才放下了碗。    她起身倒了碗水, 待秦玉甄漱完口后, 便慢慢扶她躺下,“你先好好歇着。”    她神情温柔,伸手拢了拢秦玉甄的头发,“你放心, 我就在这里。”    秦玉甄躺在软枕上,神思疲惫,她看几眼陈青醁,没多久,便阖了眼帘沉沉睡了过去。    ……    外面风凛冽冰冷,夜色深沉如墨,那风从树石间呼啸着穿过后打在窗上沙沙响,屋内暖香氤氲,陈青醁静静地看着被下的人。兜兜转转,自己究竟还是放不下她。这一夜,十年,或是一辈子,岁月那么长,她会不会像这样一直陪着她?一直陪着她到老。    亥时正的时候,秋纭打了帘子进来,她见秦玉甄已经睡着,便轻轻地揭了火盆上的铜盖重新添了几块炭。    “姑爷,你看,要不你去歇着……”    “这里我守着就行。”陈青醁轻声道:“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    “哦。”秋纭应了一声,端着那剩的半碗药退了出去。    床上的秦玉甄憔悴疲倦,她呼吸轻轻浅浅,四周一片寂静,陈青醁坐在床边,就这样一直守到了孤灯半灭。    这天晚上东院的丫鬟婆子知道了姑爷重新回到了秦府,到第二天一早时,这姑爷在大小姐闺房守了一夜的事,几乎整个秦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晓了。    第二天辰时还没过,前院一个通事小厮就恭恭敬敬侯在东院门外了。    秋纭早上打廊下一过,那小厮便赶着上来道:“秋纭姑娘,姑爷可起了?老爷叫我来请姑爷去一趟。”    秋纭昨晚后半夜在外间侯了半宿,这会儿精神很是不济,“我知道了,我一会就去告诉姑爷。”    她说完后,便叫住一个小丫头,“你们谁去南院了,姑爷的衣裳怎么还没取来?”    “秋纭姐姐,卉儿去了,想来应该快了。”    ————————————————————    秦府依旧还是之前那样,曲廊华堂,亭榭廊槛,宛转其间,除了路边新种了一些四季花草外,其余的并没有多大变化。    陈青醁出了东院门,顺着一条白石路前往前院。熟门熟路的上了曲廊,走过一道拱门,没费多久时间就到了前院的正厅。    前院这边清幽静谧,秦仲崑焦灼在房内踱着步,身为人父,他这段时间心力憔悴,整个人看上去已苍老了许多。    陈青醁进了正厅,依旧一惯的从容道:“秦老爷。    秦仲崑转过身,“秦老爷?”    是了,这人不是那容醴,那声‘世伯’她也不可能再叫,秦仲崑的目光恢复了平静,“你来了,坐。”    陈青醁拱手道:“秦老爷,先容我说声抱歉,之前在贵府多有叨扰,也,给秦老爷的声誉造成了一些不可挽回的损害。虽然一切的因缘起无常,有些事情我亦不由己,但我本身罪亦难免,实在是愧则有余。只是,一直以来,这都并非我本意,自我来江南后,素蒙秦老爷关照,相与一场,还望秦老爷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能够见谅一二。”    秦仲崑摆摆手,沉声道:“罢了,你话都说到这里了,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现在再提及也没必要。这天下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我也不是那执迷不化的人,以前之事一总不再追究。现在外面官差正在各处严行搜查,既然你这个时候还能来秦府,我想你也确实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    人生一世,生死最大。想他一个半世强人,自己女儿自幼娇生惯养,平时也没有受过一点委屈,没想到这次为了眼前这人,差点连命都要搭进去。虽然这人也不是什么天上有世间无的人物,但是搁不住自家女儿愿意。要是这人不在,就怕她也活不得了。有些事情,他这个当爹的也毫无办法。两人既然断绝不了,那索性便由她去。    陈青醁拱手道:“多谢秦老爷。”    秦仲崑也不再故作狠心,“玉甄的病,你也看到了……她母亲去世的早,我自小是惯了她些,虽然她平素虽然傲性了点,可她并不是一个坏心之人,如今她病势不好,心气衰耗,药也不肯吃,我如今就是担心她再有个什么。既然你能劝着她,那不如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来,一来你可以好生劝她喝药。二来,你在这里,也免得她时时牵挂。”    陈青醁想了想,道:“秦老爷,我不过是一个避罪在逃的要犯,现在外面官兵正在到处排查,这样的话只怕不妥。”    秦仲崑道:“不妨,这事你也不用担心,我秦家虽然只是商贾之家,但这贇州城里城外,我秦仲崑多少还能说得上一两句话。况且我刚刚叫何管家吩咐了下去,你在秦府之事,秦府任何人不得向外散布出去。那些人必不会向外面透露一字半句。只是,少不得要你在秦府委屈一段时间。玉甄身子虚弱,性子又拗。这事就算我向你相求……”    秦仲崑现在就怕节外生枝,要是这人在外逼不得已逃出这贇州城去,那这事只怕是难了了。    ——————————————————————    陈青醁出来前院正厅时已经是时辰已经过了巳时。    她沿着一座游廊一直往前走,过了西边一座跨院,脚步不由得就往南院去了。这里光景她依旧熟悉,路上一些丫鬟婆子见了她,忙笑着打招呼:“姑爷,你回来了。”    陈青醁微微点点头,便过去了。    南院前面那个大莲池里荷枝枯败,她在池边站了一会,便往院墙那边走去,院门是关着的,里面隐隐传来几个丫鬟说话的声音,没一会,只听翠竹在里面喊道:“那地上的叶子谁去扫去,你们都在干嘛呢?”    “翠竹姐姐翠竹姐姐!好容易姑爷回来了,咱们什么时候能见着啊?这都一天过去又多久了,姑爷怎么还没过来?”这是桃儿的声音。    “你急什么,早晚有你见的,小姐还病在床上呢,姑爷哪里就走的开,去,你去把那屋里再收拾一下。”    “我这不是高兴么。”    “你啊,一时高兴,也就不管有人没人了,咱们把院里的事做好,别姑爷回来了还嫌你手脚不勤快。”    “……才不会呢,咱们姑爷斯文良善,平时连句重话也不会对我说的。”    “……”    世事无常,可但凡天下的有情有理的事物,都叫人心存感念。陈青醁嘴边不由露出一丝笑,转身离去。    东院的几个丫鬟正站在院门口,卉儿一见她进院门,连个招呼都没打立马就跑去了里面。    陈青醁进来时,秦玉甄已经醒了,她洗漱完重新添换了衣裳,头发绾了个松松的发髻,她半躺在床头,许是昨晚睡了一觉的缘故,许是喝了半碗汤药的原因,她今天脸色虽然依病色未退,但看上去还算精神。    见陈青醁进来,她便抬头看了过来,两人眼神不过对视了一会,她便偏过了头,把眼睛看去了别处。    陈青醁轻轻抿了抿嘴,走去了床边。    卉儿站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小姐今早吃了什么没有?”    “啊?哦……”卉儿才反应过来陈青醁在问她,“小姐醒来后吃了半盏燕窝汤。”    ……    “今早的药煎好了没有?”    “在厨房熬着呢,秋纭刚刚去,怕是快好了。”    “……”    “……”    屋里一时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小姐,那,那我先出去了。”卉儿终于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她刚刚是高兴过了头,这会儿终于也回过味来了。    陈青醁等她出去后,才走去床边坐下。    两人目光重新对视上。    “你刚刚去哪了?这么久?”    陈青醁:“不过到处看了看,怕你还没醒。”她柔声问道:“今儿好些了没有?”    “这好不好的,哪有那么快。”秦玉甄轻轻说了这句,眼睛又在她脸上绕了一遍。    “你过来。”    陈青醁看着她,慢慢挪了过去。    她一身深青色外衫,虽然素了点,但整个人宁静淡雅,眉清目秀,此时看起来,总有一种入骨的温柔。    秦玉甄目光有些痴痴的看着她,“可我刚刚一直在等你。”    62我也喜欢你    “我知道。”陈青醁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我不会不辞而别的。”    秦玉甄垂下目光, “无妨, 就算你走了, 我也会等你。”    等你在人间,也等你在黄泉。    秦玉甄余下没有说完的话,陈青醁却已听到了。    她心中悲恸, 正要开口,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嬷嬷, 你怎么来了?杏儿,还不快来扶着嬷嬷。”    “秋纭丫头, 现在外面天儿阴着, 又冷, 你们屋里可要多添些炭, 小姐还病着,你们该多找几个得用的人来。”    “知道了, 嬷嬷。”    “小姐醒了没有?刚刚卉儿来跟我说姑爷回来了。人呢?”    “在里间和小姐说话呢。”    陈青醁耳中听着,她收回目光, 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站了起来。    丫鬟打起了两边帘子, 安嬷嬷跟着就进来了。    “玉甄。”    “姑爷, 你可回来了。”安嬷嬷一见陈青醁,一时喜得满脸皱褶都挤到了一块,她走过来一手拉过了陈青醁,“玉甄, 你看,这回姑爷回来,肯定不会再走了,姑爷,你说是不是?”    陈青醁只得点点头,“对。”    一段时间没见,安嬷嬷整个人又佝偻了不少,这人年纪一大,只要经点事,好像就老的特别快。    躺在床上的秦大小姐此时不满了:“嬷嬷,外边这么冷,你也不在屋里不歇着,做什么这样劳神费力地跑来跑去。”    “我,我这不是过来瞧瞧姑爷吗?”    安嬷嬷说着,又颤巍巍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你病着,先躺着养养神。今儿早上的药喝了没有?”    “还没。”    安嬷嬷见她精神好了些,便放下心来。她拄着拐杖在床边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对着陈青醁唠叨开了:“姑爷你是不知道,玉甄这丫头遭了这场病,可把人吓坏了,我这些天整宿整宿睡不着,生怕她有个好歹。”    说到这里,安嬷嬷撩起衣角擦了擦眼睛,“只是,你不在,我们就是操心也不中用……”    安嬷嬷这话说的陈青醁羞愧不已,这事都是就因她而起的。    秦玉甄忍不住又开口了:“你老人家少说几句不行?我还好好的,你在这里又伤心什么。”    安嬷嬷道:“你别打岔,我就跟姑爷说几句话。”    “……前些日子咱们府里还请了僧道来替她保禳消灾祛病,现在她肯吃药了,那就可以望好了,姑爷,我知道她心里惦着你,要不然也不会病成这样。好事多磨,你也看在她这回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以后,该多疼惜疼惜她。”    ……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算算时间,陈青醁回到秦府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秦大小姐因为心气渐顺,情绪也好,这病情开始慢慢消退,早晚也能下地走动了。    仲冬天气,天气正是寒冷的时候。    初二这天自早到晚,天空上就密密布着灰暗的云层。这天晚上,天上开始刮起纷纷扬扬的细雪,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天地间已是一片莹白,地上已经下了一尺多厚的雪。    贇州城府衙三堂外,王恩正着急着忙朝这里赶来,上了台阶后正要进去时,他又往后退了步问门口的一个衙役:“师爷在里面?”    衙役摇摇头,“没有,一早上就没见到人了。”    王恩气急攻心,他很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三堂正堂里面,知府王大人颓然靠在桌旁,浑身上下早已没有了以前那种不怒自威的势派。    王恩跨进堂门,有些紧张地喊了声:“爹。”    王知府抬起头来,眼里燃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不长进的东西!都是你干的好事,现在上面要参了我的官,不但我,连你这辈子的前途都给毁了。”    王知府越说越气,他气的顺手抄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过去,“孽障东西,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个混账!”    王恩赶紧缩头躲过了这一劫,他眼睛看了看桌上那封信函,低着头不敢应声。    今天早上贇州府府衙接到上宪行文,内中大概意思是京中几位监察御史大人联名参奏圣上,参贇州城府王盛王知府,贪墨国库钱粮,婪索属员,纵子为非杀人,参王盛名下师爷、家人皆鹰犬之徒,倚势害人。乞敕下法司严查严办,将王盛革职查办,一干人犯等,寘之典刑,以正国法!    王知府捶胸顿足,“若不是你一意与人争斗,我又何败于此!何败于此!”    其实当今官员贪墨成风,要是真查,谁也没有那么干净,所谓官官相护,只要不是得罪他人,谁也不会那样铁面冰心动不动就参奏别人,至于这纵子为非杀人,虽然这罪名很大,但若暗中操作好了,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事情也就过去了。    只是这回王大人显然是得罪了他人,要不然罪名也不会重至如此。王恩上回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没害着,自己的人反被杀了一个,那人家属如今也向上递了供状,人证物证俱有。再加上那些监察御史个个一副铁面无私誓不罢休的样子,弄的王大人京中一干相好的同年都不敢出来照应。    而那个常常出谋划策的师爷见王家大势不妙,一大早就卷了铺盖跑的无影无踪去了。    上宪行文以雷霆万钧之势火速撤除知府王大人的职衔,命其将公事查办清楚,即刻回京待审。    另外,周呈是本地正六品安抚使司副使,朝廷也已同时下文,令他升补贇州城知府一职。周大人鸿运当头官运亨通,平白无故就拣了个知府要缺。    ———————————————————————    陈青醁这段时间依旧像之前那样住在南院。其实最高兴的还是当属南院几个丫鬟,前些时候小姐还恨着姑爷时,她们这些曾经服侍姑爷的丫鬟自然不得府里的人待见。现在好了,姑爷一回来,她们在府里总算能抬起头了。    翠竹端着一盘蒸酥果进了门,小丫鬟桃儿立马迎了上去,“我来我来。”    翠竹左右看看,“咦,姑爷呢?”    “哦,姑爷出去了。”    “出去了?刚刚不是要尝这酥果么,怎么一会就出去了。”    桃儿笑笑道:“小姐刚刚打发了人来找姑爷,姑爷就走了。”    “哦。”翠竹过去将盘子放下。    桃儿跟上来问道:“翠竹姐姐,你说,咱们姑爷和小姐什么时候才正式成亲啊?”    “你个小丫头片子,好端端地问这个干嘛?”    “姑爷回来也这么久了,我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把这喜事办完。”    翠竹想了想,说:“应该也快了,本来两人亲事就定好的,前边都过完礼了。如今,只等送妆过门就能正式拜堂的。”    今天的北风依然很大,虽然下的雪不大,当陈青醁从南院走到东园时,经过长长的石板路,她身上已经落满了一身的雪花。    东院正房里间放着火盆,温暖如春。    病色已退不少的秦玉甄半躺在一个矮榻上,柔柔软软,虽无十分艳丽之色,却很有几分动人之处。    她见陈青醁从门口进来,便偏过脸垂下目光,“卉儿,再加些新炭和松柏香。”卉儿应下,出去了。    秋纭搬来一个绣墩在榻前,陈青醁便在秦玉甄对面坐下。    “今天好些了没有?”陈青醁问道。她这些天每天早晚都要过来,昨天晚上因为有事耽搁了半个时辰,这秦大小姐便见机使性子不肯吃药了。    秦玉甄抬眼,目光从她脸上转移到她耳朵上,这一路过来风大,陈青醁露在外面两只耳朵尖被风吹的通红,衬着那一片白皙的肌肤,倒更显的玲珑可爱。    秦玉甄移开眼光,放轻了声音道:“这么冷的天,病情没加重便罢了,还能指望好多少。”    她病中纤弱,以往那种娇惯傲气的性子已消退了许多。她娴静虚弱地躺在床上,下巴尖尖,连带着说话的中气都不足,陈青醁不由心生怜爱,她自忖亏欠她太多,自己虽然不忍那样离去,可到最后,依旧还是踌躇到她病到无可如何才肯过来,现在想想,要是自己不来,她不知该带着多大的恨才能离开这个世界。想到这里,她心下一软,那目光便更温和起来。    “玉甄……”    秦玉甄见她这样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渐渐的,她的一颗心都乱了起来。    “你看什么?”秦大小姐语气平稳,话间却带出了一些含羞之意。    陈青醁老实说道:“没看什么,就是看你。”    听到这句话的秦玉甄脸上不由泛出了薄薄一层绯红,她偏过头去,“我现在这样子能有什么看的……”她今天没有画眉,头发也没绾好,早知道,应该还搽些胭脂的。    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情人眼里出西施。    陈青醁想到这里笑了笑,说:“有句古话你可听过……”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下来。    秦玉甄一下子也想到了,她嗔了陈青醁一眼,假装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青醁眼中不由带出笑,“这句‘情之所钟,虽丑不嫌’,我想确实很有道理。”    “你!”秦玉甄没想到她说的是这句,她眼波一横,“什么‘虽丑不嫌’,谁又丑了?”    秋纭在旁听的很不好意思,这两人分明就在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她低下头,想了好一会才想起一个借口,“小姐,那松柏香我先前收着呢,我先出去瞧瞧去。”    说完也不等秦玉甄说话便赶紧退出去了。    屋里只剩了她们两个人,秦玉甄动了一下身子,躺的久了,她已一身酸软。    陈青醁像往常一样替她把那双红绸儿鞋拿出来,她收起了笑意,正经道:“玉甄,你可听见前面那句了?”    情之所钟。    秦玉甄当然听见了。    她还知道她对自己这份感情从何时开始,从何时慢慢加深的。    只是她这话撩人又直白,让秦玉甄一时心跳不已。    穿好鞋下了地,秦玉甄才说道:“陈青醁,我也喜欢你。”    两人对面站着,秦玉甄眼神脉脉温情,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在两人眼神中流淌,无声传递着两人的情愫。    看的久了,秦玉甄情不自禁便伸出纤长手指轻轻地抚上她的耳尖,她此时的心仿佛风吹荷动,涟漪微漾,好像再漾开一些,就会融化开来。    两人离得太近了,近的陈青醁能闻到她身上的缕缕幽香,玉齿珠唇,等秦玉甄稍微回过神来时,陈青醁已经低下头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两人都有些情难自禁,秦玉甄呼吸微乱,刚刚陈青醁的亲吻就像是吻在了自己心上,她此时心迷意乱,等陈青醁再次吻下来时,她已浑身软绵倒在了她的怀中,两人的唇终于贴在了一起,彼此缠绕中,她的唇被她含住,那温柔的吮吸让秦玉甄耐不住呻/吟出声,她气喘不已,一双手不由就攀上了她的脖子,陈青醁在她唇间反复辗转,那吻悠长温柔,令她心醉神迷难以自拔……    63暗送秋波    秦玉甄脸色绯红, 面颊上了微醺的热意, 她一张红唇紧紧粘在陈青醁唇上, 陈青醁闭着眼, 感触着她的温柔。    其实这风月之事讲究的是无师自通,秦玉甄的唇柔软温热,亲了一会, 陈青醁忍不住就伸出了舌尖在她唇上轻轻舔舐,秦玉甄心中一颤, 情不自禁就张开了双唇,两人喘息渐渐急促, 她们舌尖甫一相触, 那脑海里顿时一片火树银花, 那满山遍野光彩绚烂的情花令人目眩神迷, 两人纠缠在一起,吻的难分难解, 谁也舍不得分开。    ————————————————————    现在正是上午天气晴明的时候,东院里一片缠绵悱恻情意绵绵, 秦府前院却从远道来了几位客人。    正在房中对一些日常零用账的何管家见一个通事小厮进来禀告,何义问:“什么事?”    小厮道:“连州林老爷派人前来拜访, 门上问老爷是否现在接见?”    连州林老爷?    何义有些纳闷, 今年四月份小姐定亲宴时,林老爷才亲自来过贇州城一趟,眼下这不年不节的,怎么这个时候又派人来了。    他放下笔, “行了,你先出去。”    小厮“哦”了一声,顿了顿又说道:“何管家,外头那女人今天又来了,您看这事?”    何义一时头大,那堂少爷可真不是个东西,自己不露面,却常常指使这女人大着肚子三天两头往秦府跑。都是快要临产的人了,打不得骂不得。而且这女人胃口倒是越来越大,一撒起泼来,就没完没了。    “知道了,你先出去,我一会就来。”何义要是不去,这事就别想了局。更何况,今天又有客人来,要是那女人不罢手,要真闹起来秦府的面上也不好看。    何义急匆匆去了一趟外书房后,又急急忙忙赶去了门房。    前面几个门役正围在一起,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正叉着腰倚在门框上。    “何管家。”    “何管家。”几个人忙过来道。    何义点点头走了过去。    “哟!何大管家,你倒摆架子的很,我在这里等你半天了也没见你来。”说完那女人冷嗤一声,“连半个主子都不是,摆这架子给谁瞧呢!”    何义懒得和这女人计较,他上前问道:“你今儿又来做什么?前几天不是说好给了你钱就不来闹了吗?”    “你也说是前几天了,你算算,现在哪样东西不要花钱,不说旁的,就是路边卖的馒头一个都要四个钱了。你给的那些银子,是能用一辈子还是怎么着?何义,这秦家家大业大,别说十两几十两了,我就是伸手要个几百几千两,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何义听的七窍生烟,这秦家银子就是再多,那也不是能随便乱散的,这女人常常死皮赖脸的来秦家讨银子,还真当自己是秦家少奶奶了。    “我跟你说啊,要不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早就叫人轰你走了,你要再这样,我就真不客气了。”    秦老爷早就下令不许理会秦天望这两人,这秦天望出监牢后日子过的是一天不如一天,甚至都到了晚上一碗油灯都点不起的地步了,他何义看在以前的情份上,自己都不知道贴了多少银子在里面了,可是这两人一直没完没了,简直就成了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唉哟哟!你敢动我一下试试。”那女人一手托着肚子,一手差点就指到何义鼻子上来了,“你何义算是老几,啊,你还真把自己当秦家主子了,我告诉你,这秦家的家产,将来指不定都是我肚里这孩子的,俗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说我这肚子里的还是老秦家的人,一家子骨肉,我还不信老爷子就真狠心不管!哼,到时候,要是我们回了秦家,我看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何义不由冷笑道:“以后有没有好果子吃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你现在一定没有好果子吃!来人,去拿棍子把这女人叉出去,以后,不要再给她近秦家大门一步!”    “是!”几个门役齐声应到。他们几个看着女人不顺眼,早就想赶人了。    这女人一听他们来真的,顿时跳起来尖叫道:“你,你们敢,我这孩子还是秦家人,你们,你们还敢反了天不成!”    “滚,再要站在这里,我们就要动手了。”一个小厮从门房里举起根棍子过来,“啪”的一声敲到地上,“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那女人顿时吓的退了几步,“你们,你们且和我等着,我以后一定饶不了你们!”    那小厮也不怕她,刚一作势举高了棍子,就把她吓得转身就跑,“好,好,你们就给我等着,等着!”那女人说完也不顾上再嚣张了,她双手抱着肚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狼狈地下了台阶。    何义站在大门处,等人走远了,这才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转身进去了。    仲冬过后,月底又接连下了两场大雪,秦府几个园里积了几寸的厚雪。一大早,几个园役就开始忙着打扫积雪了。    不过因为下大雪,陈青醁这两天也没出去,她呆在南院,而院里的丫鬟各司其职,依然照前样伺候。    下午的时候,天色放晴,雪已止住。翠竹从外面进屋时正看见陈青醁在屋里到处翻找着什么东西。    “姑爷,”翠竹忙问道:“你在找什么?放着我来。”    陈青醁这几天闷在屋里,除了几个丫头外,平时连个说话闲聊的人都没有。    “我先前那些书籍哪去了?”陈青醁从柜中抽出一本薄薄的书,又丢下,“就那些厚点有些旧的。”    翠竹想了一下就想起来了,就那些翻开后里面都是些奇奇怪怪字的古书。    翠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姑爷爱看这些难懂的书。“那些书都收在库房了,姑爷你若是现在要,我就给你去找来。”她先前收拾屋子时嫌那些书又旧摆着也笨重,所以就给收到大箱子里去了。    “算了。”陈青醁不过闲着无事,这么冷的天,出去一趟也不容易。    “嗯,还真是……”陈青醁左看右看看了一圈,要想找到件打发时间的事做还真不容易。    翠竹见她无聊,便含笑着说道:“姑爷,我刚刚就想和你说来着,今儿晚上老爷让你去前厅用饭。”说完后,她才又补充道:“小姐晚上也去的。”    ——————————————————————    —    天刚擦黑的时候,秦府里里外外就已上灯了,晚饭就设在前院一个小厅。陈青醁到了的时候,秦大小姐就已经等在厅里了。    “姑爷来了。”    “姑爷来了。”    几个丫鬟见了她来,便忙请安道。    正在和老爷子说话的秦大小姐回过头来,她今天脸色好了许多,两人视线甫一交汇,秦玉甄便收回目光咬唇低下了头。自那回两人有过亲吻的事实后,每次见面,两人都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陈青醁平缓了下心情,走过去道:“秦老爷。”    秦仲崑伸伸手:“你坐,今天有人送了一腿新鲜的麂子肉来,咱们正好尝尝鲜。”    丫鬟们陆续摆上饭菜,那刚炖的肉汤才一摆上桌就鲜香四溢。    “来,咱们俩先喝一杯,自从那回出了事后,咱们就没在一起喝过酒了。”    秦老爷说道,语气间倒有几分感慨。    陈青醁看了一眼满桌珍馐,客气道:“多承秦老爷厚爱,晚生先敬您一杯。”    秦玉甄和她在下首对面坐着,陈青醁陪秦老爷喝完手里的酒,便抽空瞟了一眼对面的秦大小姐。    秦玉甄正拿着筷子细细品尝着一口米饭,她抬起头来,柳眉若黛秋水如丝,那目光落在陈青醁身上,就如一汪春水无声静流。    一旁秦老爷子开口说着:“这麂子肉果然不错,你们都来尝尝看。”    陈青醁只好偏过头笑笑,拿起了筷子。    这顿饭算是团圆饭,三个人难得这样坐在一起。吃到一半,秦玉甄想起了什么,她转头,吩咐了身后秋纭几句。    秋纭弯着腰,伸手接过一样东西后便慢慢走到了陈青醁的身边。    “姑爷。”    “姑爷……”    秋纭轻声叫了陈青醁两句,然后把那东西递到她手上。    陈青醁低头一看,原来是秦玉甄带在身上的一张软绸帕。    ……    这是秦大小姐给她等会擦嘴用的。    64情意绵长    陈青醁伸手接过后放在手心里, 拿着筷子, 她便朝秦玉甄那边看了一眼。秦大小姐偏过头, 假装不知情伸手夹了一点子菜。    秦老爷关切地说道:“甄儿, 你身子刚好,这麂子肉炖的烂,你可以多吃一点。”    他言语殷殷, 一片老父心肠,自从秦玉甄病好了以后, 他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放了下来,虽然眼角还残留了些憔悴, 但眉宇舒展, 神情也舒缓了不少。    “谢谢爹。”秦玉甄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爹, 你也多吃点。”    秋纭舀了碗肉汤放在秦玉甄跟前,这父慈女孝, 席中气氛又温馨和睦,陈青醁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宽慰, 她收回目光,低头抿了一口酒。    这大冷的天气, 酒却是个好东西。陈青醁浅啜了一口后, 又忍不住喝了一口,她酒性一向不差,一杯暖胃两杯暖身,连饮几杯后, 对面的秦玉甄却忍不住了,她把筷子搁下,秋波一转,便向陈青醁望去,这酒小酌怡情,喝多了却伤身。    陈青醁见她一双眼睛盈盈盯着自己,便对着秦玉甄轻轻一笑,很是识趣地放下了杯子。    这两人情意绵长,一情一意往来顾盼间,倒把旁边的老爷子弄的很不自在。    三个人边吃边说些话,只是秦玉甄病情刚好,胃口总不是太好,不过吃了半碗饭菜一碗汤,便放了筷子。    秋纭端来了一盅温水,秦玉甄抬手拈指,沾水洗了手后,便静静陪在一边。    秦老爷不胜酒力,与陈青醁喝过两杯后便有些醉意了。    “甄儿,等会吃过饭,你来我书房一趟,爹有话和你说。”秦仲崑说道。    秦玉甄看了陈青醁一眼。    “知道了,爹。”    ————————    秦家内外共有几间书房,其中外书房最大,一般时候那些铺子的大掌柜进府回事或是月底盘账都是进外书房。若是秦府有贵宾来访或是秦家父女谈事一般便在前院内书房。    两边廊檐下挂着整整齐齐的灯笼,秦玉甄从游廊下来,便见一个常在内书房当差的小厮迎了上来,“小姐,老爷已经在里面等了一会了。”    “嗯。”秦玉甄上了石阶,“等会叫人送姑爷回去。”跟在后头的秋纭忙跟上去。这书房又分内外两间,秦玉甄进门后绕过一座屏风,便见她爹正坐在桌旁。    “爹。”    秦仲崑点点头,让她坐下,这才开口道:“甄儿,前几天你林世伯派人来了这里一趟。”    秦玉甄不语,“……”    秦仲崑看了看她,从桌上拿起一封书信,“甄儿,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写的?”    这张信封就是秦府常用的那种楮纸,秦玉甄甚至都不用看也知道这是她的亲笔书缄。前些天连州来人的时候,她便猜到了。不过那时她还在病中,她爹也就没提。现在信都在这里了,父女两个不必明说,便都心知肚明了。    “这信是你林世伯叫人带给我的,玉甄……”秦仲崑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自古穷不跟富斗,富不和官斗。你爹我虽然不忌怕这些当官的,可也一向不愿与他们结怨结仇。前些年那王家父子想仗势压人,你爹我费了不少心思才把事情圜转了过来,那王知府虽然官位不大,但他好歹还是皇帝家的官。如果事情能够宛转,咱们就不必走到这一步……”    连州林老爷子和秦仲崑是几十年的至交,秦家一有事,林家必不会袖手旁观。林老爷子虽然退闲在家,手里无权无职,不过他门生众多,光在朝中做官的三四品大员便有好几个,这次参奏王家父子的几个监察御史便正是林老爷子的几个门生。    “父亲。”秦玉甄黯然神伤,“那王恩心狠手辣,要不是老天保佑,我现在大概连人都见不着了。”    “如今王家父子还在派人四处追捕她,我若不救她,难道是要眼睁睁看着她再次入狱不成?”    秦仲崑见女儿伤心,便放缓语气道:“这事我也一直在想办法,本来,我是想商议一个万全的打算,那王知府在任上不过一年半载罢了……”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事情到了这一步,说什么也没必要了。    “也罢,你既然早有了打算,我也不再多说了。”    对于女儿,秦仲崑总是慈和怜爱的,况且牵扯到这儿女情长之事,他一个做父亲的,也实难做的了主。    “听说那周呈要升任本州知府,指日就要开印,他做了主事老爷,这事就好办了许多。”    秦仲崑道:“甄儿,你们二人毕竟还没正式拜堂成亲,这样下去总不是正礼,再等几天,我就叫人去周府,想来,我秦仲崑的薄面,他周呈多少还是会看的。”    那周呈是营官出身,在此之前曾得过秦家不少好处,只要老爷子托情,那姓周的肯定会卖这个面子。    “爹,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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