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们交往吧

    冬天的寒风凛冽，刮得人浑身都止不住地打哆嗦。    简淮跟着收工的剧组一起下了山，沈向恒包了一家火锅店，请全组的人吃火锅。    累死累活一整天都在寒风里面的工作人员激动不已，从心里分外地感激沈向恒。说到底沈影帝在圈子里面人缘好，谁见了都得给三分薄面的缘故就在此了，实在是太会做人了。    简淮跟着沈向恒在楼上的包间坐下，这里就他们俩，火锅的热气渐渐地温暖了人的身子，让人放松全身心。    沈向恒说：“今天没去跟教练增重？”    简淮把自己的围巾什么的拿下来：“教练给我布置任务了，再说了，火锅热量也蛮高的。”    话说回来，他发现沈向恒就没有刻意地避讳过什么吃食，但是也没有超标超重。    沈向恒将吃饭的碗勺拿热水烫过一遍：“除了跟你吃饭，平时吃的都是没热量的东西。”    简淮一愣。    “怎么？”沈向恒挑眉，“不信？”    简淮赶紧说：“不，没有，我就是，就是有点惊讶而已。”    “因为是你，才破例的。”沈向恒将菜放进锅里，“不然呢？你以为我天天那么闲得慌，跟一个小明星玩过家家的游戏？”    简淮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哥没有这么闲，”沈向恒的动作优雅，室内的热气慢慢地升腾，他语调懒洋洋的，却掷地有声，“也不是换谁来都行。”    简淮心里一热，他有满腹的话想说，最后却只变成：“哥……谢谢你。”    沈向恒撩起眼皮看他：“出息了，给我发好人卡呢？”    简淮一哽，慌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沈向恒把筷子放下，“逗我玩呢？”    “……”    简淮很久没有看到沈向恒这种气势，有点慌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向恒也不跟他兜圈子了：“简淮。”    “嗯？”    “你哄人的技巧一点也不高。”沈向恒如实评价，“哄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成效。”    简淮有点不太抬得起头：“我会努力学习的。”    沈向恒端起桌子上的饮料喝了一口，他骨节分明的手端着杯子，声音慵懒：“不用学了。”    简淮骤然抬头看着他，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沈向恒这是要给他判刑了。    心瞬间跌入了谷底，慌张和不知所措差点要将他淹没。    但还好，简淮越是慌张，就越是冷静了下来：“我知道我还有不足，但是我可以改。”    “你不用学了。”沈向恒收回目光，他看着沸腾的锅，“以你的这个技术，再哄多久也就这样了。”    简淮一愣。    沈向恒修长的指在桌面微点：“虽然你哄人的技巧的确不怎么样，但我也不是一个很挑的人。”    简淮大悲又大喜，他捂了捂头，心里的第一感受居然是庆幸：“您下次别大喘气好吗，我真的要被吓死了。”    沈向恒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不舒服？”    简淮点点头。    “猜别人心思的滋味不好受？”沈向恒声音淡淡的，“你这才哪儿到哪儿，我被你吊着整整六年，没事就琢磨当年你走的原因，你猜我是什么滋味？”    简淮的心忽然像是被攥住了一样难受：“我……”    沈向恒打断他：“如果是要说‘对不起’的话，你觉得我至于陪你耗那么久？我缺你那句‘对不起’？”    简淮愣怔。    “你该不会真的觉得我很闲，闲到天天没事放着市中心的房子不住，绕上个半小时路程去跟你挤老房子，闲到通告不跑，去管你打官司？”沈向恒一字一句道，“简淮，你觉得我就这么有空？”    简淮摇摇头，他眼眶有些红了：“我没这么觉得。”    沈向恒把锅里熟了的东西捞上来，他却不吃，只是放在了碗里，筷子摩擦过碗，声音慢条斯理：“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沙哑而又充满磁性的男音在这一刻仿佛充满了诱惑，就像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妖怪在引导人走入歧途一般。    “我……”    简淮其实大概有些明白这次聊天的意思了。    心跳不自觉地加速，简淮深呼几口气，鼓起了勇气：“我跟卡希尔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六年里面我就只是作为他的生活助理，没有做越界的事情，我……”    沈向恒安静地看着他。    “我……”    沈向恒放下筷子，替他将未说完的话讲完：“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简淮放在桌子下面紧紧攥着的手放开。    “人总是该向前看。”沈向恒把筷子上的肉夹给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简淮愣怔地看着他。    沈向恒撩起眼皮看着他，幽深的眸子仿佛能让人溺于其中。    火锅的味道随着烟雾飘起，有一瞬间，简淮怀疑这不是辣锅，而是甜汤，他像是忽然踩在了棉花糖上，柔软而又失重，整颗心都在为之而轻轻颤抖。    简淮的嗓子有些干涩，他轻声：“我还喜欢你。”    室内有一刻的寂静。    简淮安静得仿佛等待宣判的犯人，而沈向恒站在高高的宣判台上，对简淮而言下一秒就是悬崖。    沈向恒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改之前慵懒肆意的模样，此刻他郑重而认真，站立在简淮的面前：“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简淮坦然地直视他的目光，“之前我躲着你，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是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我以为会被你嫌弃……”    “你以为？”沈向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弯了腰，与简淮对视，“你以为的事情那么多，哪件跟我商量过了？”    “……对不起。”    沈向恒不准备继续逼他，能获得这样的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简淮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们试试。”沈向恒靠在桌畔，“是正式交往的试，是那种你胖了也不会嫌弃你的试，是不许再随便说分手的试。”    简淮的瞳孔微缩，有些话落在心上，又酸又甜，冰火两重天，他却还是哽咽着点头：“好，都好。”    沈向恒伸手擦掉他眼角细碎的泪：“哭什么，勉强你了？”    “没有。”简淮就着他的手蹭了蹭，“我愿意的。”    非常愿意。    为了这一天，他想了很多年，这本来是遥不可及的梦啊！    沈向恒勾唇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吃饭。”    简淮拿起筷子，点点头：“好！”    这一顿饭的喜悦程度赶上年夜饭，简淮本来以为自己是来吃鸿门宴的，谁知道忽然幸福得冒泡。    “所以我们把这里重新装修一下？”    简淮盘腿坐在沙发上。    “可以，进组要闭关好几个月，正好让人过来改一改。”沈向恒没有什么意见。    简淮想到了一个问题：“可是，这个小区住的都是老人小孩，咱们会不会打扰到人家休息？”    总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这样打扰。    沈向恒比他想得周全：“楼上楼下我早就买下来了，这一片明年计划中要拆迁。”    “……”    简淮说：“那我们还重新装修做什么？”    沈向恒说：“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要装修吗？”    “我哪有……”    简淮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愣怔了好半天，终于回忆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说过。    沈向恒曾说：“等我们有钱了，换个大房子。”    “哪里需要那么浪费啊，在哪里都是住，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简淮没有想那么多，“到时候重新装修一下就好了。”    沈向恒说：“可以。”    那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时候说的，到底说了多久，简淮已经有点忘了，如果沈向恒今天不提，他真的早就不太记得了。    简淮有些哽咽：“等拆迁了，我们重新换个房子。”    沈向恒点点头，姿态慵懒地坐在沙发上面翻剧本：“去我那，市中心的那套房子也可以重装一下，你上次，似乎不太满意。”    简淮讪讪的：“也没有那么不满意。”    其实他只是被那么冷淡的装修风格给惊讶到了，暗色的装修颜色虽然高级，但是让人看着心里有些压抑。    沈向恒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机会就一次，想好了再说。”    “就墙纸的颜色换一个，换暖色系的。”简淮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客厅铺点地毯，方便吃……坐。”    沈向恒倒是没戳破他：“到时候跟设计师说一声，进组拍戏的那段时间一起弄了。”    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进组的前一天，王稳打电话过来跟简淮确定体重。    简淮站在秤上面，确定自己还是重了的：“大概就120斤左右，已经增重了20斤了。”    王稳还是不太满意的：“才这么点？”    “我会继续努力的！”简淮还想再努力一波，“等进组之后我再慢慢胖。”    王稳也只好勉勉强强：“别忘了明天开机，也跟向恒说一声。”    简淮说：“好嘞。”    电话挂了后他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为什么王导这么肯定他能跟沈哥说？    就这么确定……他跟沈向恒的关系吗。    不管怎么说，简淮还是把这个消息给了沈向恒，沈向恒说：“明天开机的时候早点过去。”    “好。”    开机仪式是剧组的大事，尤其是王稳这种重视礼节的导演，大清场之前现场忙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开机仪式的东西给准备齐了。    简淮被拉着一起参与了仪式，出来的时候累得想倒地歇着。    沈向恒在一旁化妆，旁边化好了妆的简淮在打瞌睡，导演从外面进来：“咱们本来是准备从你们年长的时候拍的，结果呢，原本约好场地的学校，出了点情况，正好这会儿学生寒假，咱们就先拍高中的那段，没问题？”    简淮别的问题肯定是没有，他只有一个问题：“可是我这个胖度不够。”    王稳看了一眼沈向恒：“你怎么喂的？”    “您这话说的，”沈向恒姿态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能喂饱一张嘴已经够了，管不过来。”    王稳一哽：“就你能。”    沈向恒闷笑出声。    简淮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行了，现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好在高中的那段戏也是冬天，身型的话衣服穿大几码的，基本也看不出来，脸的话……”    简淮屏息以待。    王稳看着简淮已经圆润了一圈的脸蛋，白白嫩嫩的，其实很讨喜，虽然说不上是小胖子，但是也绝对不算是瘦了。    “先这样，后期会让特效给你微调一下，自己快点把体重弄上去。”王稳也难得让步了。    简淮说：“好嘞。”    这个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他现在化的妆淡，清秀的眉眼像是丝毫不带粉黛一般，戏服是蓝白相间的校服，大码数的，应该是被人动过手脚的，所以一穿起来就像是个大白一样。    简淮挥了挥袖子，窘迫地对服装师说：“你们真的辛苦了。”    服装师抿唇笑：“哪里哪里，应该的。”    她们把简淮给笑得没有什么底，原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也没了，他有些忐忑地推开换衣室的门，就跟沈向恒的目光对上。    四目相对，一片寂静。    简淮尴尬地低下头：“很奇怪吗？”    “没有。”沈向恒的嘴角勾着笑，“还挺可爱的。”    简淮的耳郭通红一片，别过脸去：“不用骗我，刚刚她们都笑了。”    “笑你可爱。”沈向恒睁着眼说瞎话。    “……”    就算知道他有可能是骗自己的，简淮也觉得甜滋滋的，基本上就是沈向恒说什么他都信的状态。    外面的拍摄现场在准备第一场戏。    王稳临时给简淮讲戏：“丁先家里落魄了，他被收养在姨母的家里，周围的一些平时嫉妒他家里有钱的同学这个时候就出来教训他，而丁先是愤怒的，他骨子里面是不甘示弱的。”    简淮对于丁先的心态还是有点研究的：“所以这个时候我对凌实其实是一种……比较排斥的心理？”    “对，虽然凌实救了你，但是你心里狼狈得很，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都抵触得很。”王稳顿了顿，“你能明白吗？”    简淮说：“能。”    这就像是当年他拒绝了沈向恒的好意一般，如果不是因为沈向恒是他多年的好友，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相识那么久，如果不是因为……他也喜欢沈向恒，平心而论，他是无法接受沈向恒的好意的。每个人都有对自己尊严的小坚持，他也无法例外。    王稳给他讲完戏就走了：“加油啊。”    简淮说：“一定！”    不远处的沈向恒换好衣服过来：“这次会哭鼻子吗？”    简淮瞥他一眼：“你说得我好像个爱哭鬼一样。”    “那看来是我记错了。”沈向恒理了理衣裳，好整以暇地看了简淮一眼，眼中含笑。    莫名地，简淮就窘起来了，其实说得也没错，他之前的确是有哭过几次，还被导演说出戏慢来着。    简淮认真道：“我这次不会这样了。”    “哦？是吗？”沈向恒看他一眼，“小朋友加油。”    “……”    你在敷衍我是，我看出来了。    现场准备就绪之后，场务开始了清场，一旦即将要进入拍摄状态，整个现场的气氛就已经开始有些严肃起来了，尤其是好久没有拍戏的简淮，更是下意识地紧张。    导演说：“好，各部门就位，准备！”    场务过来打板：“《朗晴天》第一场一镜一次，action！”    校园外的小道上，简淮背着书包走着，周围的同学们距离他很近，但都是暗自打量着，并不会靠过来。    即使不说话，简淮也能感受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什么含义。    “那就是丁先……”    “家里破产了好像，父母都死了。”    “以前不挺有钱的吗，也有今天。”    早就听腻了的话，简淮面无表情地继续走路，脑袋却被从天而来的小石头砸出了一块流血的肿包。    “呦呦呦，这不是丁先嘛。”有吊儿郎当的少年从巷子里面出来，“我们的大少爷今天安康啊？”    简淮退后一步：“让开。”    “脾气不小嘛！”    有人一脚踹过来把简淮踹倒，接着其他人一哄而上。简淮反抗，却是双拳难敌四手，□□翻在地，摔在地上，清晰的疼痛从身上传来，有一瞬间，疼痛让脑子麻痹，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为首的男生揪起他的衣领：“我们啊，其实最讨厌的就是你那副伪善的嘴脸了，天天摆那副模样给谁看呢，你们家真是活该。”    简淮渐渐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饿狼反扑起来给了说话的男生一拳，撕心裂肺地吼：“你说什么？”    那人一愣。    导演组那边：“卡！”    王稳一摔剧本：“简淮，这个眼神不对，你不要跟个被戳中心事的人一样，单纯的愤怒，懂吗？动动脑子！”    简淮卸了力气坐在地上：“对不起导演。”    王稳叹了口气：“休息一下，再来。”    地上的群演有些歉意地对简淮到：“对不起啊。”    “没事。”简淮声音有些沙哑，“是我对不起你，刚刚下手重了吗？”    群演赶紧说：“没有没有，我们之前还摔了你呢，还要请你不要同我们计较了。”    简淮微微一笑：“我理解的。”    因为被骂了，第一场戏就被NG，现场的气氛算不上轻松，就算是休息了，也没多少人真的有心情歇着。    包括简淮。    第一场戏就给搞砸了，他简直没脸见沈向恒，也没脸过去跟导演说话，这会要是真的见面了，他才更羞愧尴尬。    王稳看了一眼那边的简淮，对沈向恒说：“你不去哄哄？”    “他这会儿不见得就一定想见到我。”沈向恒嘴角叼了根烟，“自己静静也好。”    王稳把刚刚的镜头来回看：“还以为你肯定马上怜香惜玉呢。”    “一码归一码，没想着惯着他。”沈向恒偏过脸，看了一眼刚刚的回放，“小问题而已，不是多大事，一会儿我去跟他说说。”    “……”    这还不叫惯着？    王稳纳闷地看着回放：“这之前都还好好的，忽然就不对了。”    别人不知道原因，沈向恒却是知道的，他来导演棚也是这个原因：“跟你说个事。”    王稳：“什么？”    “简淮，要是不行的话，就把他换掉。”沈向恒修长的指夹着烟，“当初我就不太想让他接这部，不过是怕瞒着他的话，以后他知道了可能要一直念着，成为个心坎。”    王稳沉下脸来：“他已经试镜通过了。”    沈向恒将烟按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面：“他的毛病还没有好透，这部戏不能成为加重他病情的霜。”    简淮之前就被医院诊断出轻度抑郁，虽然不用吃药，但状况也不是很好，沈向恒一直不愿意让他再去回忆起来那些令他难过的过往，所以他总是对他说：    “过去了。”    “别想了。”    过去的事情，或许有几分回忆的必要，但这一切都要在保证简淮平安健康的情况下，如果拍摄《朗晴天》的过程中，简淮无法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重新沉浸在过往的悲伤里，沈向恒会毫不犹豫地换角。    王稳烦躁地抽了根烟：“你他妈的，你……”    沈向恒姿态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换角的损失可以由我来承担，再给你拉几个赞助进组。”    “……”    王稳倒不是担心这个问题，他叹了口气，道：“所以这才是你当初同意接了这部戏的原因？”    之前片方一直在接洽沈向恒，但沈向恒一直不肯松口，后来片方准备转而找盛世那边的艺人，这个资源辗转就要敲到焦应真的手里时，沈向恒却压下来了。    如果有一天，简淮真的避不开与丁先的这道缘分，他宁愿是自己在片场亲自看着人。    王大导演很少能说出这种话：“你能在现场，他情绪会好很多的，你帮忙带着看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换角。”    沈向恒：“知道。”    不远处的走廊通道传来点动静，一行人听到响动侧目看过去，就见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被众星拱月一般地过来，行至导演棚，勾唇笑：“好久不见。”    沈向恒皱了皱眉。    王稳却站起身，给他介绍：“这是江月，你认识的？这次她特邀出演你的母亲，本来这个角色一直没确定，江老师也是这两天刚刚松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