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茧自缚

    陆蔓说要回家的时候， 她家人都有些惊讶。    实在是因为上次童然的事，一家人都闹得不太愉快。    “回来了啊。”陆蔓爸爸陆北城持中立态度，此时也只有他理会女儿了。    陆蔓匆匆忙忙赶回来， 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然后坐在沙发上。    她问：“爸， 哥回来了吗？”    “你哥在厨房帮忙呢， 哪像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他笑的慈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对，我们陆家的女性都不怎么沾，要不是因为这次你回来， 进厨房的肯定还是我。”    陆蔓直起腰，听她爸说陆林在厨房， 瞬间有了精气神。    “我先去找哥，我有点事儿。”    她起身愈走，却被她爸一手拉了回来。    “急什么，近两个月都不回家， 来， 爸问你，今天网上说你和那个叫什么的——”    “李成峰是？你们在谈恋爱？”    “那上次说喜欢你的那个叫童然的女孩子呢，要爸说，既然你们没关系了， 告诉你哥， 让她放心大胆去追求啊。”    陆蔓皱了皱眉，她现在听到李成峰这个名字就烦。    虽然知道不怪他， 就算没有他，公司也会拉其他男明星出来掩人耳目。    陆蔓知道自己走不了，干脆重新坐回沙发上，解释道：“我跟那个李成峰没关系，您一天没事，能不能少看点儿网上八卦啊。”    “还有，我这次回来就是要说这个事，我喜欢童然，我要跟她在一起。”    她爸脸色瞬间变了，冷声道：“小蔓，以前爸当你不懂事，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你现在长大了，还想在一起了，你们想怎么在一起？你们那样的在一起能长久吗？”    陆蔓也严肃起来，“爸我今天回来不是想跟您吵架，我是有事要谈。”    她指着自己，想到往事，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甚至还想给那时糊涂的自己两巴掌。    越想越委屈，姿势随意懒散，由心而生的窒息感席卷全身。    她把脸埋进双手里，声音也带了些黯哑的哭腔，“就是因为你们以前说年轻可以玩，才导致我这次瞎玩惹事了。我真是后悔死了，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初打死也不帮哥去相亲，他自己的事自己不会解决。”    她越说越心酸，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穿过指缝哗啦啦往外滚落。    陆林刚从厨房里端菜出来，就看见这一幕。    他忙把盘子放桌上，又用纸巾擦了擦手，然后跟着坐到陆蔓身边。    “怎么了小蔓？让哥看看。”    陆林把她手拿下来，才发现她那张委屈的脸，心疼道：“怎么还哭了啊？小蔓你别吓唬哥，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哥帮你去找他！”    实在是因为陆蔓真的很少很少哭，所以一家人都特别惊讶。    加上他们家是那种穷养儿子富养女儿的心态，陆蔓难免傲娇了些。    陆蔓见她哥也来了，于是哭的更凶了。    “哥……”    厨房里的陆妈妈周慧听见这悲号的一声，两只手端了三碟菜出了厨房，嘴里还烫的哆嗦着。    陆北城见了忙上前去接，“一盘一盘端啊，慌什么。”    虽然是指责，却带了关爱的意味。    周慧白了他一眼，用围裙擦了擦手，表面上语气有些不乐意，说话时带了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哭什么哭啊，这么大人了。”    陆蔓其实有事所求，装可怜的成分居多。    此刻已经引起她哥的同情和她妈的白眼，她见好就收。    她耸耸肩，重新坐好。    陆林大部分时间还是挺疼陆蔓的，此刻也帮她说话，“妈你这么凶干嘛，小蔓好不容易空了回家，你要再这么凶，下次就是过年了。”    陆林没想到，自己这句话，在之后的某天，竟然一语成谶。    周慧双手环在胸前，不屑的冷哼一声，“我生的女儿我不知道，那点花花肠子。”    “说，今天回来有什么事。”    “妈。”陆林劝着给周慧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这么严肃。    “先吃饭啊，先吃饭，一会儿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陆爸爸适时缓和气氛。    陆林给陆蔓扯了纸巾擦眼泪，一行人到了餐桌上用晚饭。    周慧虽然嘴巴毒，其实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关于这点，陆蔓深得她遗传。    周慧听说今晚陆蔓要回来，特意买了许多女儿爱吃的菜，然后做了满满一桌，让人看着食欲都好了不少。    陆蔓心里感动，却又怕像上次那样，因为谈论起童然的事儿闹得不欢而散。    她埋头吃菜，见气氛缓和的差不多了，才开始道：“谢谢妈，你做的菜可真好吃。”    周慧虽然没再表示什么不满，陆林却已经将菜夹入了她碗里，“好吃就多吃点，知道你天天训练走秀，也很辛苦，又瘦了。”    陆蔓会心一笑，“谢谢哥。”    四大时装周将近，陆蔓也在有意控制食量，虽然周慧做了很多好吃的，但她也没吃多少。    她大多数时候都吃的很慢，又刻意拉长了咀嚼的时间，所以当她正式放下碗筷的时候，大家也都差不多吃好了。    陆蔓见气氛好多了，一本正经道：“哥，你一会儿有空吗，有件事我想找你聊聊。”    周慧只是看了一眼，立即看出些不同寻常的端倪，“怎么？两兄妹谈话藏着掖着不成？还是又女扮男装调戏了哪家女朋友。”    关于陆林让陆蔓女扮男装这事，周慧上次知道了，如果不是记挂陆蔓已经成年，她真是想把她挂起来打一顿。    先不谈感情纠葛同性恋的问题，光是靠女扮男装骗人这事，就很可恶，换位思考一下，谁能忍受这种恶作剧。    陆蔓经过那次陆妈妈的教化后，也的确安分了不少。    她面色有些难堪，“是也不是。”    周慧一眼就看穿她那些心思，给陆北城使了个眼色，陆北城立即识趣的端盘子进厨房洗碗了。    她语气有些牙尖，看向陆蔓，“让我猜猜，是关于李成峰，还是关于童然？今天我出门的时候，李成峰这个名字听得我耳朵都起死茧了。”    然而事实上陆蔓这次的确有所求，周慧的确深知陆蔓个性。    陆蔓表现的十分坦诚，软了语气，“妈对不起，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周慧迟迟不应，眼看着气氛逐渐尴尬，陆林终于有了回眼力劲。    “小蔓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他看了陆妈妈一眼，“这里没外人，上次的事妈虽然口头上没原谅我们，但只要我们不再重蹈覆辙，她心里其实已经原谅了。”    周慧哼了一声，没说话，却已经坐在沙发上。    那交叠双腿的姿态，摆明了是打算继续听下去。    “哥你应该知道，妈之前给你介绍了不少相亲对象，而那些对象都是我女扮男装去搞定的。”    其他人眼神逐渐转移，陆蔓低了低头，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其中有个叫苏暖的相亲对象，她一直很喜欢我，但你知道我对她没什么意思，以前的时候也不过是想办法甩了，从来不超过三天期限的。    但是这个苏暖，你知道那种很疯狂的爱意吗？    她就是——    就是......我先承认我女扮男装对不起她，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那么短时间喜欢上女扮男装的我，我后来告诉她我其实是女性，但她就好像疯了一样，什么以为是我去做了手术变成了女性。还说就算是这样的我，她也能接受。    我受不了，就和她断绝了关系，我让助理给了她一大笔钱作为补偿，谁能想到她这次又浮出水面，说要在媒体面前添油加醋曝光我，还好我工作室提前把这事拦下来了，但纸始终包不住火，我准备明天去和她谈谈。”    周慧越往下听，脸色异常难看，如果不是陆林在旁边劝着她，估计她恨不得自己亲自“好好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你啊你，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陆林拉住她，“妈你先别生气，小蔓这件事因我而起，如果不是因为我让小蔓女扮男装帮我应付，也不会出现这档子事。”    没错，虽然醒悟的有点晚。    但自从童然出现后，他已经彻底的反思过自己。    陆蔓同样扶额，“也怪我。”    周慧看一眼这样的两人，长叹了一口气，既无奈又觉得嘲讽。    “怪我，怪我和你们老爸，没传输给你们正确的恋爱价值观。怪我不该逼你哥相亲，怪我！”    房间里的气氛愈发诡异，好像每个人都有错，而错误的源头也都开始自责。    最终陆林想到网上的那些绯闻，也猜到了什么。    “所以和李成峰的绯闻，其实是你公司用来掩护这次黑料的目的？”    陆蔓点点头。    事情本可以这样结束。    但贪心的她却又不甘如此，“哥，有件事我希望求你帮忙，其实我并不打算掩盖苏暖以及女扮男装的事，如果可以，我想借这个机会，把我是同性恋的消息说出去。”    周慧听到这段话脸色登时一变，语气愈发愤怒，“陆蔓你长本事了啊，你自己的烂摊子公司帮你收拾也就算了，你现在还打算公之于众？”    “荒唐！”周慧说道最后竟然冷笑起来。    “如果这次靠这个掩盖过去，那我和童然就永远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陆蔓看向周慧，眼神坚定，语气同样坚定，“我答应过童然，我们的恋情不是见不得光的怪物，如果这次我含糊其辞掩盖过去，就真的永远只能埋在地下。”    “陆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北城的声音有些大，刚出厨房时就听见童然这段话。    陆蔓被这么一吼，原本酸涩感消逝的眼眶，如今又有了红色的迹象。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爸妈，哥，你们支持我好不好？”    她爸当时就被气笑了，“陆蔓，你清醒一点，不是我们不支持你，你去问问法律，问问民政局，你问问他们支不支持？如果他们支持，我立刻就给你和童然办婚礼。”    陆蔓其实已经知道结果了。    她回家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只是现在听陆北城那样直白的说出来的时候，她咬着牙关，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    她知道，她早就懂得。    可她就是忍不住。    与此同时，童然也早就抵达了苏暖住宅。    苏暖的居住地址是章北嘉告诉她的。    她在来之前，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为什么发生的那样突然。    其实好听点叫突然，不好听点就叫蓄谋已久。    童然礼貌的敲了三声门，见屋内没动静，又按响了门铃。    童然多等了几分钟，苏暖听见门铃声便来开门了。    她见到门口站着的人时，一开始微微一愣，在脑子里和网上看到的照片类比后，又很快想清楚了她的来意，侧身将她请进了屋。    苏暖待人接物的反应让童然有些诧异，她以为她应该是愤怒，发火，竟然比她想象中来的平静。    “坐。”苏暖指着对面的沙发。    而后她又倒了两杯水过来，“我家离城中心稍微远一些，你要是渴了的话，喝一点。”    童然也就真的不客气，但她只是坐下，却没喝她为她接的水。她将手中的临时买来的水果和礼品放在茶几上，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您好，我叫童然，突然造访很抱歉打扰到您。”    苏暖是知道童然的，听到她这样的语气，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她笑了笑，回应道：“我知道。”    童然略微诧异，她们俩都在打量着彼此。    如果单论性格，其实童然和苏暖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表面上乍一看她们俩都是小活泼的类型，然而事实上……    苏暖说：“我大概也猜到童小姐来这里的意图。”    她笑笑，放下水杯，“是为陆蔓来的。”    童然无声地点点头，算是默认。    苏暖始终保持淡定，童然看着她这样的表情，竟然会有些不自然。    而这种不自在的潜在因素，好像真的只是因为她曾经和陆蔓有什么关系，又或者她是陆蔓这次事件的转折点，显得至关重要。    她竟然会有几分自卑感。    苏暖好像看穿她这种表情，笑的特别温柔，又特别善解人意，让人生出几分无地自容的感觉。    她声音同样舒缓，不轻不重，却又带着无形的威慑力似的。    她说：“我之前不明白陆蔓为什么会喜欢你，好奇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在和你见过面在之后，我就明白了，其实——”    她卖了个关子，童然的注意力全都被她的话集中起来。    甚至于她有时候也在想，陆蔓到底喜欢她什么，章北嘉那天说的，陆蔓以前好像也那样勾过很多人似的，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童然，你觉不觉得你与我长得有几分相似。”    童然起初还没什么大的不适，可随着她越往下说，她脸色渐白，光是忙着躲藏逃走都来不及。    苏暖当时说：“其实你经历的我大多经历过，你没经历过的我也经历过。你知不知道，当初陆蔓为了我，甚至还想去泰国做变性手术呢。”    她明明长得很温柔，可是笑容却刺眼极了，极具攻击性。    童然有种错觉，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可是我，我舍不得陆蔓那样做。她爱我，我也爱她啊。”    她目光又突然变得狠毒起来，再望向童然的时候，仿佛有千万把刀子，要将她刺透。    “在我之前，她女扮男装相亲过很多人，我曾让她驻足停留，在我之后，她好长一段时间没相亲。”    “你猜，”她笑容又有些怪异，“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啊，她将我记挂在心上。”    “我们一起吃过火锅，她迁就我跟我一起拍过合照，我们一起逛街，我们去过电玩城娱乐，她为我挡过酒，我们还......上过床呢。”    童然听着这一番话的时候，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要相信陆蔓，一定要相信她。    可她明明已经红了眼眶，心里为什么那么难受呢。    快要窒息了一样。    苏暖还说：“其实我说这些也没别打意图，你不适合陆蔓，你看看因为你，她一直在走下坡路，难道你还要毁了她吗？”    她突然加大音量，撕裂一开始温温和和的假笑容，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童然，你跟她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四大时装周马上在即，你真要让她的事业毁于一旦，然后被万人唾骂她是个骗女性感情的骗子吗？”    童然听她这番话，身体摇摇欲坠，她明明没站起身，后背却逡巡着失去重心，好像随时都可能倒过去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要喷，只求轻喷。    喷角色，跟作者无关吼。    剧透：苏暖话是假的，陆蔓一样都没跟她做过，关于那些和童然同样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是有人透露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