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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133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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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极滑,完全奈何不得。听到竹生传声,虽不知道她意欲为何,但立刻便以“避水诀”隔绝开了身周的水,道:“好了!”

    竹生更简单粗暴,她不会避水诀,直接用灵力将身周的水推开,形成一个大气泡。随即祭出了一沓符箓,甩入了前方水中。

    她自程道君身上收缴了许多符箓,昨天观看揣摩时,凡认得的就都放进自己的珍珠手环中。此时甩出的几张,皆是高阶雷电符。

    耳边便听到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很快消失,水流也安静了下来。

    竹生稍等了片刻,不见再有异动。她便向上浮去,破水而出,随即摸出一颗回春丹服下。眼睛看不见,是因为为强光所伤,眼膜受损所致。回春丹能修复肉身外伤,片刻间眼膜便再修复再生了。

    竹生的视力又恢复了正常。扭头一看,肖昆也刚刚揉揉眼睛,也才服用完丹药。两人对视一眼,一起低头看去。

    湖面上飘着一条巨鱼的尸体,头大尾长,额头凸出处长着一条小尾巴似的的触须,触须末梢入一个充气的球,还发着白光。

    片片鱼鳞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求营养液

    203

    竹生在《异兽品鉴》里看到过这种鱼, 号称已经灭绝。它的鳞片是极好的炼器材料, 适合盾与甲。它额头的须囊除了会发光, 还会致幻, 是制作大型幻阵的材料。它的骨……简言之, 这是一条非常值灵石的鱼。

    肖昆无意和竹生去分这条鱼。刚才的情形,他还没来得及作出有效的反击, 竹生就把这鱼解决了,这全是竹生的功劳,该她一人独得。

    竹生收了鱼。肖昆道:“适才我与它相抗, 被撞到水底, 感觉那里水流有异。只是刚才目不能视物,看不到究竟如何。”

    前方已经无路, 两人遂决定下水一探。

    水下果然有异。沉到水底,便感觉出湖水中有一股热流。两人徇着那股热流追溯过去,发现热流不止一股,数股热流在某处形成漩涡。漩涡处覆盖淤泥,有岩石滚落。两人搬开岩石,肖昆伏过身去, 以手拂开淤泥。

    淤泥之下, 露出了一个圆形的符阵。随着整个符阵从污泥中露出, 突然有白色的光迸发。白光散去, 竹生和肖昆已经置身于一间地宫之中。

    这地宫疏阔,有许多粗大的柱子和通道。因为除尘阵的缘故,一尘不染, 但毕竟是万年前的遗迹,还是偶有廊柱倒塌。虽然如此,和彻底死去了的神宫比较,这里依然是有“活”的感觉。和神宫不同,这秘境里是有完整的生命循环,有这些生命在,那些法阵、法宝便能不断的自发的汲取天地灵气,自我修复和循环。

    竹生和肖昆小心谨慎的探索着地宫,当他们再一次走过一根一模一样的断柱的时候,意识到这是一个迷宫。

    “且住。”肖昆道。他仔细的回想了刚才走过的路径,道:“我算一算。”

    说完便就地坐下,手在身前一抹,便多出一套算筹和六枚金色小钱。

    这等东西是竹生完全不曾涉猎的,也帮不上忙,她便坐在一旁,闭目修炼。两日后,睁开了眼。

    几百枚算筹在肖昆身前翻飞,速度飞快,金色小钱不断变幻方位。肖昆目光专注。竹生凝目看了他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几个时辰后,肖昆收起了算筹,只将六枚金钱铺在手掌心,对竹生道:“走。”

    待竹生起身,他道:“看着我的步子,紧跟着我。”

    竹生点头,肖昆便斜斜迈出一步,身形便消失在了空气中。竹生站在他原先站的地方,也向那个方位斜迈一步,身边情形变幻,已不再是刚才所在之处,而肖昆正在前方一步之处等她。

    见到她跟上,他点点头,又迈出了一步消失。竹生跟上。

    初时两人步伐还算流畅,一日之后,肖昆的步伐逐渐慢了下来。又过了一日,每迈出一步之前,肖昆掌心的六枚金钱便不断的翻动、变换着排列组合。越往后,肖昆步伐便越艰难。

    竹生的感觉却正好相反。初时她跟着肖昆,全无头绪,但随着一步一步的迈出,她感觉到每迈出一步,呼吸便畅快一分。

    在肖昆计算的时候,她便静坐,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复盘走过来的每一步。那些步伐在脑海中连成了线条,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竹生在记忆中搜索这种熟悉的感觉,最后浮现在眼前的是程道君那些符箓上的符文。她观摩符文,灵力跟着符文的线条运转时,也是有这种畅快的感觉。

    肖昆苦算了几个时辰,最终是算不出来下一步。他的数术造诣,终究是比不上阿琪。倘若阿琪在此,必能破解此阵。

    多年前,与阿琪携手同游一同历练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闪现。肖昆已经许久没有再想起这些事了,他将心底一丝苦涩压下,抬头欲告诉竹生他已经无力再算出下一步了。

    孰料一抬眼,身边之人不知何时竟进入了悟道的状态。

    肖昆愕然。

    竹生一直紧紧跟随于他,未曾遇到任何特异事物,如何就突然悟起道来?

    但肖昆没有出声惊扰她。这女子十分沉稳,遇事不慌,从他取出算筹开始计算伊始,她便一句都没有多问过,安静耐心的等他计算出结果。肖昆便收起金色小钱,也闭目修炼起来。

    修士们一修炼起来,时间就流得飞快。几天的时间转瞬就过去了,竹生忽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肖昆也睁开了眼睛,见竹生眉间有神采飞耀,笑道:“道友有何所得?”

    竹生笑道:“大约是知道怎么走出去了。”

    肖昆惊异:“道友精于数术?”

    “那个我是一窍不通的。”竹生笑着说,顿了顿,道:“但我身边曾有个人,很有数术天赋。可惜他是凡人,倘若他能修炼,于此道上必会有所成就。如能与道友相识,必会相惜。”

    肖昆笑道:“我的数术,也就那样罢了。冲琳真人是极擅数术的。她修轮回道掌命线的,这是最最基础的一项。”从前当她还只是阿琪的时候,便展现出了这方面的天赋,常令他惊叹。

    竹生目光流转,终于问道:“道友与真人相识,是在真人上一次入轮回之后吗?”

    肖昆没有回答。但他的神情和目光告诉了竹生答案。

    竹生垂眸片刻,又抬眸看他,道:“道友,我想知道,真人归位后和归位前,还是同一个人吗?”

    肖昆沉默良久,答道:“她还是她,却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了。”

    “她修轮回道的,原最忌在转生之后归位之前这段时间再与旁人发生牵扯,生出因果。”肖昆叹道,“旃云峰的冲禹真人与我说,此次原是意外,才令真人在外流落二十余年,与我相识。”

    不需多说,一句“意外”,便将肖昆与冲琳之间勾勒出了轮廓。正如竹生所想的那般。

    竹生沉默了片刻,道:“我道侣……恐也将变成不一样的人。”

    肖昆微讶,道:“冲昕真人修的也是轮回道?”

    长天宗冲字辈中,冲祁这一脉里,冲祁自己是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冲禹以丹道闻名,他亲手炼的高阶丹药,常在多宝阁拍卖,名气可以说比身为掌门的冲祁还要更大。冲昕虽是最小的小师弟,但自筑基结丹之时,便有天才之名。这二十多年他在外行走,不免时时与人切磋。元婴对元婴,冲昕尚未有过败绩。名号益发的响亮。四人中反倒是冲琳最籍籍无名,只在宗门中静修,清静自守。

    是以肖昆在遇到他的琪妹之前,并不知道长天宗有一位冲琳真人。

    竹生道:“虽不是轮回道,却也终有一日要承继许多现在没有的记忆。我恐他或许……不再是他。”

    肖昆目光微黯,道:“届时,你将如何?”

    竹生道:“他盼我不要放弃他。”

    肖昆闻言,面色有些苍白,抿起了嘴唇。

    竹生便知道了肖昆的选择。

    但各人缘法不同。且不说肖昆只是金丹,冲琳早是元婴。肖昆还只是个散修,一个散修金丹,远远不及长天宗的金丹更有身价。散修中,筑基进境金丹和金丹进境元婴的比率,都远远低于大宗门。冲琳归位,肖昆与她之间,便隔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竹生轻叹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来,道:“我们走。”

    竹生率先跨出一步,这一步仿佛在两堵逼仄的墙之间找到了一条去路,呼吸瞬间就通畅了许多。肖昆紧紧跟随。

    竹生默念着之前走过的每一步,体内的灵力沿着这线条运转了起来,到了尽头,滞涩起来。灵力却不肯停,硬是朝某处继续前行,便又通畅了起来。竹生按照那灵力运行的轨迹,迈出了下一步。她的呼吸,也通畅了起来。

    和肖昆越走越艰难正相反,竹生越走越顺畅。她迈出每一步需要停顿的时间越来越短,以至到后来若不是要等肖昆,她便可以直接走出这个迷阵。

    而她明明之前,对阵法和数术都一窍不通,由不得肖昆不震惊。

    终于再一步迈出,竹生和肖昆进入了一个幽昏的密室。

    这密室无窗无门,在他们进入的瞬息亮起了一束光,自头顶垂落地板。光束中,一片小小的玉简静静浮在空中。

    竹生和肖昆对看了一眼,弹出一缕灵力,射入那玉简中。

    玉简相当于凡人使用的书籍或纸张,在修真界是用来承载信息的。竹生的一缕灵力弹出,激发了那玉简,玉简之上,忽然光点凝出了一个童子的模样。

    那童子头大身小,眼睛乌溜溜,脸蛋如同红果子,骑在一只模样丑丑的大胖鱼身上,活脱脱便是凡人宅门上年画娃娃的模样。

    “哎哟哟,有人来啦~”童子骑着大胖鱼,晃晃悠悠道,“一定是想拿我的宝物。想要宝物可以,拿钥匙来。”

    说罢,就注视着前方,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十分喜人。

    竹生问:“什么是钥匙。”

    娃娃拍拍身下的大胖鱼的大胖头,道:“看门这家伙的鳞。”那条鱼虽然变得圆圆胖胖可爱许多,但基本外形不曾脱去,头大额凸,额上有须,须上有囊,正是被竹生电死了的那条鱼。

    竹生便自储物空间中取了鳞片,弹了过去。童子两只胖手接住了鳞片,他是三头身,那鳞片比他整个人还大了数倍。童子两只手举着鳞片,托在头顶,道:“好了好了,有钥匙了。”

    说完,手中的鳞片忽然发作一道光消失不见。随即,竹生和肖昆身前的地上,浮现出了两个泛着光的传送阵,一个红色,一个绿色。

    “要取宝物走这边。”童子胖胖小手指着绿色的传送阵道。说完,又指着红色传送阵,道:“要离开走这边。”

    竹生和肖昆便一同走入泛着绿光的传送阵中,静待了几息,却没有任何变化。

    “不行不行哟~”童子摇着大头道,“只能一个人取得宝物哟!只能传送一个活人到那边哟!”

    童子的脸蛋像果子一样红润可爱,眼睛乌溜溜水润润的,天真中隐透着一丝残酷。

    204

    竹生和肖昆对视一眼。沉默了一瞬, 竹生退出了绿色的传送阵。

    “道友?”肖昆道。

    “我不用了。”竹生含笑道, “我已经有所收获, 足矣了。”

    竹生虽还说不清自己的道到底是什么, 却已经本能的在遵循这道。比起法宝, 她更看重修炼己身,对法宝的依赖性相对较小。且她功法逆天, 身体情况又特异,进境极其神速。法宝对她的吸引力没有对别的人那么强。

    她一路行来,对肖昆观感不错。这胖娃娃不管是什么, 显然设计出他的人都在明晃晃的考验人性。竹生对这种刻意考验人性的设计十分厌恶。人性天生有善也有恶, 从来不是固定不变的。它不应该用来被考验,而是应当被守护。这娃娃恶意的诱导来此之人自相残杀, 竹生并不想令他得逞。

    肖昆沉默片刻,忽而也从绿色传送阵中退了出来。

    竹生微讶。

    肖昆笑道:“岂能遂小人之愿。”

    两人相视一笑。萍水相逢,倾盖如故。

    他们一同走入了红色的传送阵,准备离开这里。“真的要离开吗?有宝物哟~”童子稚声稚气的道,“只要最后剩下一个人,就可以得到哟~”竹生含笑弹出一道灵力。童子哎哟一声从大胖鱼身上栽了下来, 捂着脑门在半空忽忽悠悠的漂浮。

    “少废话。”竹生道, “送我们出去。”

    童子嘟嘟囔囔的飞回到大胖鱼背上, 扭扭屁股坐稳了之后, 两只小胖手“啪”的一合,传送阵红光大盛,鲜红如血。而后……竹生和肖昆愕然看着身周。

    他们二人漂浮在一片幽暗不明的空间中, 这空间里没有天地上下,只有数不清的法宝在身周漂浮。那些法宝微微泛着光,稍稍靠近便能感受到精纯的灵力。

    “每个人只可以取一件哟~”童子骑着他的大胖鱼出现,飘浮在二人身前,“多了是拿不走的哟~”

    竹生盯着他道:“红色不是离开的传送阵吗?”

    “单独走就是哟~”童子两只馒头似的的胖手一摊,“一起走就直接进宝库哟~”

    “所以说,什么只有一个活人能取宝物都是骗人的。”竹生道。

    “嘻嘻嘻嘻~”童子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

    肖昆问道:“以前可有人这样过?”

    “好自大哟~”童子嘻笑道,“你们才不是唯一的,已经有过很多人啦~”

    这童子自出现到现在,总令人产生想揍他的冲动,难得终于讲了一句顺耳的话。可紧接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呢,死的人更多更多啦~”

    “不、不,”他又补刀道,“是……更多更多更多更多更多更多更多啦~”

    他以童稚的嗓音,语气欢快的讲述残酷的事实,令竹生和肖昆沉默。

    “最后活下来的唯一一个,也会到这里来吗?”竹生问。

    肖昆闻言微凛。

    童子却笑嘻嘻的道:“你猜?”

    肖昆感到不寒而栗。

    “快点哟~”童子催促道,“人家不可以出现很长时间的。”

    竹生知道他是非人,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问道:“你是什么?”

    童子双掌一合,做了个“拜”的姿势,笑嘻嘻的道:“人家是可爱的福娃娃哟~”

    “是符人。”肖昆解释道,“以符为基,不是活物。外形模样,说话谈吐,全都是制符的人决定的。既是符术,也是幻术。”对竹生不知道符人,微微感到奇怪。

    “快点快点啦~”童子又催。

    这宝库里法宝当真不少。竹生便和肖昆分开,各自寻找中意的东西。

    竹生漫无目的的穿梭在法宝间,忽而心有所感,扭头看去。穿过许多法宝的缝隙,她看到一套银白盔甲。她飞了过去,见这套盔甲流光逸动之下隐有暗纹,显是有许多复杂符文加持。这些符文交错叠加,如花纹一般美丽。

    修士与法宝间也是讲究个缘法。竹生之所以会心有所感,便是她与这盔甲的缘法到了。她微微一笑,道:“就是你了。”

    那银甲仿佛听得懂似的,包裹着它的一层光罩陡然化作万千光点激散而去,随即银甲化作一道流光,倏地便钻入了竹生的胸口不见了。竟是一经被选,立即便认了主,连炼化都不需要。

    竹生轻抚胸口,能感觉到有一层温暖的气息,将她从发髻到指尖,尽数包裹了起来。银甲虽未显形,却已经在护持她了。

    竹生很是满意 ,转身正欲去与童子和肖昆汇合,突然一道绯红流光自众多法宝中窜出,停在了她面前。竹生定睛一看,却是一副八宝璎珞。这璎珞美如云堆锦绣,微微晃动间便宝光流动。

    竹生不由诧异。那童子分明说了,每个人只许选择一样,且多选了也带不走,显然是这里设有禁制。

    然而离得这样近,竹生已经能感觉得到那璎珞想要跟随她的急切心情。难道童子又在骗人?才闪过这念头,又一道流光飞到眼前停住,却是一双精美的绣鞋。这绣鞋也同那璎珞一样,急切的想要跟随竹生。

    “喂喂喂!”童子骑着胖鱼,慌慌张张的赶过来道,“不可以!不可以!她已经选了一样了!”

    说着,从鱼背上跳下来,短短胳膊胖胖手,推了这个推那个:“回去!回去!你、你,都回去!”

    他不过三头身的模样,体积比绣鞋璎珞也大不了太多,挡住璎珞漏了绣鞋,拦住绣鞋又飞了璎珞。一时气急败坏,嚷嚷道:“你干了什么?”

    竹生才是莫名其妙,道:“不干我事。”

    话音才落,那璎珞忽然抖动起来。童子大惊道:“不可以!不可以!”说着,整个人扑上去,想用圆滚滚的身体扑住璎珞。

    “砰”的一声,束缚着璎珞的光罩炸裂成光点四射。童子大叫一声“啊哟”,被冲击波炸飞出去,滴溜溜的翻滚着停不下来。丑丑的胖鱼忙快速追上去,抽了他一尾巴,助他停下。

    童子气急败坏的骑着胖鱼赶回来,却已经晚了,挣脱了束缚的璎珞已经化作一道绯红的光扑向竹生颈间。竹生用手一摸,璀璨美丽的八宝璎珞已经挂在了颈上。

    有璎珞开了先例,那双绣鞋也不甘落后。挣扎抖动了几下,砰的一声也挣碎了光罩,直奔竹生双足而去。

    竹生脚上的鞋子,虽然精致美丽,却只是普通丝锦缝制的鞋子而已,并非什么法宝。被那绣鞋法宝一冲,顿时碎作片片丝锦随风飞去,而那双绣鞋直接就穿到了竹生的脚上。

    仿佛突然摆脱了重力,浑身说不出的轻盈。修士能飞天,是以灵力对抗重力和阻力,并非那些力不存在。而竹生穿上这双鞋,刹那间便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仿佛所有妨碍她行动的力都消失了一般。竹生抬脚看了看,很是满意。

    “太坏了!你到底干了什么?”童子气愤的嚷嚷道。

    竹生笑吟吟的道:“你猜?”

    童子一噎。

    其实竹生自己也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上古法宝,许多都曾拥有过器灵,只是在漫长的等待新主人的过程中,因为时间实在太过久远,那些曾经存在过的神智都慢慢退化。虽然如此,这些法宝却依然灵性非凡。

    法宝与修士,本就是互相滋养的关系。离了修士,这些法宝连器灵都会退化。竹生一出现,它们就察觉出了她身负大气运,更不要说她身上还散发着仙力的诱人气息和“器”最喜欢的火!

    如果这些法宝有眼睛的话,在竹生选择了银甲的时候,它们的眼睛都要嫉妒得发红了!

    然而法宝与修士之间,终究是要讲究缘法。再嫉妒,那些注定与竹生无缘的法宝也无可奈何,倒都还淡定。但那些与竹生有缘法,这缘法却不及银甲与竹生的缘法深厚的法宝们就不干了!等了万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么一个香喷喷让人馋涎欲滴的修士,怎么能错过!

    此处虽有前主人设下的“每人只能取一件”的禁制,然而那却是为了限制修士。后辈修士们没有能力从外部破除上古大能布下的禁制,这些法宝自己却可以从里面自行挣脱。

    这,是法宝的自行认主,谁也拦不住!

    童子气得哼唧,骑着胖鱼原地直打转。

    “快走,快走!”这么多年,迎来过这许多人,童子还是头一回赶客。

    竹生远远眺望一眼,隐约看见肖昆的身形在某处停住,看来也是选中了自己想要的法宝。遂答:“就走。”

    说完,正要前去和肖昆汇合,却忽然又有一道流光飞至竹生面前。这还没完没了了?

    童子定睛一看,停在竹生面前的是一个白色光团,顿时大惊失色。胖胖的娃娃直接从鱼背上弹了起来,扑在了的光团上,痛哭流涕道:“你不行啊!你真的不行啊!太过分了啊!”

    光团左晃右晃,甩不脱童子。无奈之下只好收缩,再猛然膨胀,把童子弹飞了出去。胖鱼身体一弯,凹了个月牙般的造型,正好兜住了童子。

    光团缓缓飞到了竹生的面前,收起了自身的光芒。原来光团之中,是一个泛着银色光泽的金属圈。

    “你又是什么呢?项圈吗?”竹生摸摸自己胸口的八宝璎珞道,“我已经有了这个了。”

    银圈倒不似璎珞和绣鞋那样急惶惶的,它不紧不慢的飞到竹生的左手边盘桓。竹生便抬起了左手。银圈挣脱了光罩的束缚,化作一点银光奔向了竹生的左手,

    竹生再看时,那银圈已经缩小成一个银色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竹生因要双手握刀,故两只手都没有佩戴戒指。她试着握拳又放开,发现这银色戒指丝毫不妨碍手指,仿佛是天然就生在了她手指上一样。

    此时肖昆已经选定了法宝,赶过来与竹生汇合。

    他眼睛明亮,嘴角含笑,显然是找到了极合心意的法宝。竹生不由微笑道:“看道友的模样,想来是寻到称心的法宝了?”

    肖昆笑道:“不是法宝,是一套功法。”

    竹生眼睛一亮,道:“恭喜!”

    在和肖昆切磋之时,竹生便已经察觉到,肖昆战斗经验丰富,反应也十分迅敏。在地宫中,更可看出他心性沉稳,悟性想来也不低,但作为一个金丹,他的修为又确实称不上高。如此说来,差便差在功法上了。

    散修们没有家族和宗门,除了修炼资源上完全无法与宗门弟子相比之外,还差在了没有传承。他们修炼的功法全靠自己去找,找的途径五花八门,良莠不齐。

    对于肖昆来说,一套高等功法,远胜于一件法宝。他对于功法的渴求,如同当年竹生之于修炼。因此,竹生很是能感同身受。

    肖昆的眼中全是笑意,道:“同喜同喜。道友想来也不差?”

    竹生瞥了一眼抱着手臂,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的童子,笑眯眯的对肖昆道:“收获颇——丰。”

    肖昆哈哈大笑。那边童子已经气得跳脚,道:“快走!快走!再也不想看见你!”

    说罢,双掌一合。竹生和肖昆眼前一花,已经离开了宝库,上有青天下有黄土,回到了真正的外面。

    秘境中空气清新,灵气浓郁。肖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说不出来的舒畅。他看向竹生,道:“多谢你。”

    竹生奇道:“为何谢我?”

    肖昆道:“都是沾了道友的光。”

    竹生道;“来秘境不就是为了寻机缘吗?”

    肖昆道:“话虽如此,但你可知我去过多少秘境,也不是没遇到过机缘,只是遇到了也不是就一定能抓住的。”

    “算人不算己。”他道,“不瞒你说,我早就找旁人帮我算过的,我的气运着实一般。小机缘容易错过,大机缘更与我无缘。这次却这般轻易就实现了夙愿,定是借了你的气运,沾了你的光。”

    “竹生道友,”他赞叹道,“定是个气运很强的人啊。”

    竹生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冲昕的声音——在这个大陆上,你的气运再不会被任何人压制了。

    205

    竹生和肖昆交换了神识印记, 以便于以后联系。

    以他二人的修为, 基本不再需要结伴, 反倒是单独各自修炼更加方便。何况肖昆才得了新功法, 想来也没有兴致再去猎杀和寻觅机缘, 只想找个灵气浓郁又清静的地方赶紧开始修炼。

    只是道了别将要分开之际,肖昆却又唤住了竹生。

    “道友。”他沉默了一会儿, 才道,“待你道侣那时,我……亦盼你不要轻易放弃。”

    竹生颔首, 道:“我会尽力。”

    二人遂别过, 各自修炼。

    竹生每回重新回到玲珑里,都要先好好泡个澡, 几乎已成惯例。待舒服完,才坐下好好检视自己新得的四件法宝。银色盔甲不需多说,自然是防御法宝。绣鞋也很明白,显然是跟身法有关,需要以后慢慢磨合。就是八宝璎珞和银白戒指不知道是作何用途。

    竹生把灵力输入到璎珞中,便感觉这璎珞中蕴含着一股清气, 她原本泡热水泡得有些懒洋洋的头脑都忽然清醒了, 神台更是清明无比。只是, 却不见有别的异处。难道这样一件有灵性的上古法宝, 作用就是提神醒脑?

    竹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放到一边。她又向银白戒指中输入灵力,然后等了一会儿。

    ……

    ……

    什么都没发生。

    戒指上的灵力懒洋洋的波动了一小下下, 仿佛在说:“嗯,我在呢……”然后,就懒得理你了。

    竹生:“……”

    这些哭着喊着非要跟她混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搞不明白,竹生也不去费力纠结了。她本来就只看中了银甲,其他这几个,都是自个贴上来的。到底有什么用途,以后再见真章。

    她静下心来修炼。

    入了祖窍,抬头便能看到天上一轮耀眼的太阳。竹生微微一笑,伸出手来。“太阳”忽然收起了刺目的光芒,缓缓从天上降到了她的面前。

    金丹修士的丹之所以被称为“金”丹,便是因为修士内视之时,看到的是一颗金光灿灿的丹。竹生的内丹却从丹成之日起便是纯白色的。而现在,经过了两年的螭火灼烧,连白色都在渐渐褪去。现在看来,内里还是白色,外层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透明质感。

    竹生的手轻轻画了一个圆,白色的火焰便裹住了白色的内丹,焚烧,淬炼。

    玄炎秘境里,修士们还在潜心修炼,或者苦寻机缘,哪怕苦哈哈的散修筑基,也都在寻找珍稀灵植,或者结伴猎杀值钱的异兽,努力给自己制造资源,并充实自己的荷包。

    而在秘境之外的九寰大陆,两年前,妖族青君给长天宗送去了一个魔族被搜魂搜得只剩薄薄一层的神魂,后世记载称之为“敲响了魔族入侵的警钟”。

    少狼君炽牙陪伴父亲再度来到长天宗,在他的母亲虚汐道君的陪同下,将此事禀告了长天宗掌门冲祁,并将锁着魔修魂魄的青色光球奉上。

    冲祁接过那光球。

    终于来了,他想。

    冲祁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从他第一次被师叔祖带到宗门秘地,从面见过宗主,他的人生,就在等待此时。彼时,他作为长天宗掌门,心中充满了责任感。

    此界将有一场劫难,在这场劫难中,他将要扛起旁人扛不起来的责任。彼时,他一腔热血,道心如铁水浇铸,尚不知为了这所谓的责任,要付出什么。

    现在,他看着手中青色光球,心中却充满苦涩。

    “多谢青君。”他肃穆道,“涉及魔修,便不是一宗一族之事,此正当我二族共携手之时,望将我此言转与青君。”

    从证道峰出来,就有一只银灰色的狼扑了过来。炽牙冲上去一把抱住,两人/狼在空中就打起滚来,还互相撕咬玩耍。不是旁的狼,正是原属炼阳峰,现暂居留靖峰的疾风狼灰灰。炽牙跟灰灰玩耍够了,骑在灰灰背上,一起去找熟识的师兄们玩去了。

    捣蛋的家伙滚了,狼君双目炯炯有神,注视着虚汐道君,道:“我们去……去你峰上。”他被虚汐道君教过很多遍,不能在人前说诸如“交/配”、“合欢”之类的话,总算是记住了。

    虚汐道君灿然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当年不过是一时兴起,允了他一夜春风,不想后来竟然有了炽牙,却是意外之喜。和狼君相处,比她期望的还要轻松愉快的多。她峰上养着些青年男子,时日久了,也都生出各种心思。狼君是妖族强悍的大妖,却心思直白简单,相处起来竟比同人族男子在一起愉快得多了。

    两人/妖携手,正往虚汐的峰上去,才到峰顶,便察觉有异,同时转头。远处天边,正有彩霞聚集,朝长天宗涌来。那云霞成七彩,不断翻涌变幻,奇妙无穷。

    狼君诧异道:“有人修进境了?”

    虚汐道:“这不是一般的进境啊,这是……这是炼神还虚了!是哪一位真人?”

    虚汐盯了片刻,忽而欢喜道:“是观壁峰主!”

    高阶女修士在哪里都是少数群体,长天宗亦不例外。在为数不多的高阶女修中,观壁峰的冲琳真人素来持重又和蔼,极受门中晚辈弟子爱戴。

    此时长天宗弟子都来到外面观看还虚天象。不过短短一个甲子,长天宗又出现一位还虚真君,真真是鼎盛之相。这令弟子们内心中都充满了自豪。

    云霞聚集,形态变幻中,有无穷深意。变幻中又有美妙歌声响起,如幼时入睡前母亲般的哼鸣,让人内心奇异宁静。许多人的目光不知不觉便柔和了起来,观看着那变幻无穷的天象,不时便有人进入悟道状态,亦有人坐地破境。

    天象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才散去,众人如梦初醒,都屏息等待。

    寂静了几息,一道威压瞬息铺开,覆盖了长天宗。

    与一个甲子前掌门真君凌厉霸道的威压不同,冲琳真君的威压浑厚而柔和。掌命线之人知道得太多,悲悯之意便令人心头轻颤。

    在威压冲击过来的一瞬,许多人觉得自己眼花了一息,竟似看到自己与身周许多人之间有极细的细线相连。

    “是命线!”有人惊呼。

    有男弟子与不远处陌生的女弟子互相对视。长天宗弟子逾万,也不是谁都能认识谁的。明明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也不知道从前有没有打过照面,可刚才那一瞬分明的看到两人之间相连的命线竟比与旁人相连的都更粗。这难道意味着将来……

    女弟子忽然红了脸颊,转过头去。男弟子“咳”了一声,趁着旁人都在回忆刚才看到的命线,悄悄挪过去,低声道:“这位师妹,可否请教芳名?”

    那耳根,也是红红。

    秘境之外,冲祁立在空中,远远望着观壁峰上云霞散去。

    冲琳自那之后,境界停滞已经许久了,轮回一场之后,将前情全然忘却,他挣扎一番之后,终于是决定放手。

    这二十多年,他未曾纠缠过她。于是短短二十多年,她便炼神还虚。没有了他,她的大道上再无阻碍。

    冲祁又一次品尝到苦涩的滋味。

    但这就是他要走的大道。这条大道通往的或许并不是光明的彼处,却承载了他的义无反顾。他在风中悄立片刻,收敛了所有软弱的情绪,转身落在了秘地入口处,叩响了封印。

    “何事?”封印里传来女师叔的声音。

    冲祁吸一口气,道:“魔修现世。”

    冲昕在修炼中睁开眼,觉得心中有喜悦的情绪。这是有他在意的人发生了好的事。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既是他在意的人,他都感到高兴。

    他情绪波动了一会儿,抬眼看看身周情景,便又沉静了下来。

    他逢了机缘,只是这机缘,却不是那么简单。他此时身在一个封印内,他被困于此已经数月,这个封印却无法打破。

    “努力哟~”稚气的女童音说道。

    说话的是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三头身女娃娃,她坐在一段红绫上,一会儿飘浮,一会儿荡秋千。白白胖胖水灵灵,惹人喜爱。

    “要么破镜打破封印。”女童娇声娇气的说,“要么永远在这里陪人家玩。”

    这女童看着可爱,实则是没有生命的符人。她一言一行,性格脾气,全是由人设定。只是这位留下了玄炎秘境的大能,既留下秘境遗泽后人,却又设下这等能将元婴都困死的厉害封印,这性子实叫人难以琢磨。

    冲昕略走了一下神,女童就踮着脚落在他膝头,道:“喂,别走神哟,好好修炼才能出去。要不然就要变成这里的肥料啦。”

    “咦~”女童乌溜溜的眼睛眨动,道:“你又在想她了吗?”

    “多少日子了?”冲昕问。

    “我算算。从你上次告诉我的数字,加上这些天的日数……”女童掰着十根白胖的手指数起来,“八百一十二天了。”

    冲昕便“嗯”了一声。想念她的第八百一十二天。

    寻了她两年不见踪影,不想误入此处。这封印里的灵气之浓郁,尚是秘境中的数倍。每隔几日,天真可爱的女童便会忽然双目失焦,声音平淡的念出一大段修炼心得。显然是从前大能所遗。

    这等机缘,怕是专门留给元婴以上修士的。只是,纵然有前辈大能的遗泽,元婴破境还虚,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倘若他不能在八年之内破境,待玄炎秘境出入通道开启,历练的修士尽数离开,他想再见到她,就至少得是三百年以后的事了。

    于一个有心冲还虚境的元婴修士来说,或许独自留在这秘境中三百年,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冲昕不想等三百年。想要离开,唯有破境。

    他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长天硬留给他的那些回忆开始翻滚。冲昕在这些回忆中寻找修炼的心得。

    他对自己说,八年,必须八年。

    206

    苏蓉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戏。

    这一片森林她已经很熟悉了。初时她只是在这里采集灵植, 后来她觉得差不多够了, 想去别的地方碰碰机缘, 结果几次差点死了。有两次是差点死在异兽爪下, 有几次则是差点死在别人手里。

    她相貌虽称不上是美人, 也清秀可人。在虚景身边,过了几十年不用再为灵石操心的轻松日子。长年对着的不是冲昕俊朗如山岳的面孔, 就是虚景英姿勃勃的模样。身边最熟悉的两个人,气度举止都是一流人物。苏蓉被熏陶了几十年,相由心生, 眉间便恬美娇人。

    偏偏她修为在这批历练的弟子中, 几乎又是垫底的。

    她原先还曾想着与人结伴,孰料接连几次遇险。亏得她天生警惕, 不轻易相信别人,还特别擅长察言观色,总是在危险发生之前先行察觉。她法宝不仅多,还都是高阶法宝,不是路边小店里的大路货。会打她这样一个修为不高的孤身女修主意的,也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货色。这些渣渣们或许修为强于她, 论起法宝, 真没有能强过她的。

    苏蓉此次历练, 能不能寻到机缘另说, 但胆量和临敌应变真的是历练出来了。只是最后一次遇到一个筑基大圆满境的修士,实在厉害。苏蓉打不过,麻溜的借着法宝开溜了。

    因为差点死了, 她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除死无大事,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她在外面兜了一圈,最后又返回了这片森林里。这里林木茂密,正适合她施展木系术法。

    她想清楚了,也不打算再跑出去瞎历险了。她就打算猫在这片森林里,好好修炼到秘境出口打开为止。她这回是铁了心一定要沉下心修炼的,省得虚景老说她“道心轻浮”。

    这一日她才修炼完,就察觉到有人。她修为低,神识弱。以前虚景就给她找来一部《木心术》,也是属于木系术法,修炼之后,可以借助灵植来查探四周。

    这森林有万年历史,哪怕是普通树木,不是灵植,都多少有些灵性。苏蓉在这森林里待得久了,与许多灵植都建立了联系,这些灵植便成了她的眼睛,补足了她神识太弱查探范围有限的短处。

    一察觉到有危险,她二话不说,麻溜的钻进“巢穴”里去了。

    这“巢穴”是一棵巨树上的天然树洞,苏蓉将其稍加改造,便成了她躲避旁人的应急巢穴。这样的巢穴,她在这里准备了不少。

    她一钻进去,便令树皮生长,覆盖住了洞口。又以法宝设下禁制,不仅隐匿了自己的存在,还张开了防护,以防旁人打斗中误伤了她。

    麻溜的都弄好了,她便……开始嗑瓜子了。当然得嗑瓜子,不然拿什么打发时间?

    一边磕着,一边从树皮的小孔中向外张望。

    这次出现的是一男一女。不得了,那男的居然是金丹,亏她躲得及时!女的是个筑基,倒没什么稀奇,只是生得漂亮,胸脯饱满,身段玲珑。是绝大多数男人都喜欢的款。

    啧。

    那对男女凑巧行到附近停下说话。苏蓉支着耳朵听着,很快就听得明白,那金丹正在追求这女修。两人一个人称对方作“季掌门”,一个称对方作“宋仙子”。

    苏蓉趴在小洞上往外看,那季掌门生得十分俊俏,一张嘴更是会说,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宋仙子笑吟吟的,显然是十分受用。

    说到情深处,季掌门为表心意,便取出一件法宝要赠与宋仙子。宋仙子嘴上客气着,却也并不干脆拒绝,只是半推半就的。这拉拉扯扯欲迎还拒的,两个人就亲上了。

    非但亲上了,还摸上了。啧啧有声。且看季掌门那猴急的架势,约莫是想当场成就好事。

    苏蓉脸上发烧,暗骂了一声,正打算堵住小洞以免长针眼,却忽然来了不速之客惊了这对儿野鸳鸯。

    从天上落下来的女修,没有这宋仙子美艳耀人。但一对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脉脉含情丹凤眼,端的是一副又出尘,又轻愁萦绕的模样。

    苏蓉最是知道,相当多男人都很吃这一款儿。

    这位刚落下来的轻愁美人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显是伤心不已,语带哭音的问道:“园哥……你、你在做什么?”

    奇了怪了,苏蓉想,你又不是眼瞎,他在做什么你看不见咩?预感到即将看到一场好戏,她激动的又掏出一把瓜子!

    季掌门正兴起,不料飞来一个轻愁美人打断了他的兴致,不由暗暗叫苦,尴尬道:“芙妹,你怎地找到我的?”

    分别近四年,他不问问她都遇到什么人,有没有经历什么危险,反先问她如何找到他。芙妹心中气苦,只恨不得立时将他身后的贱人一剑刺穿,再叫他立下心魔誓,以后再不能做对不住她的事。

    黄雅那蠢货,要貌没貌,要才无才,不过仗着有个好爹,就心大到不让男人立心魔誓就肯嫁。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她是决不能犯相同的错误的。

    她心中恨得要死,但她惯作柔弱姿态,当下什么也不说,只默默垂泪。

    季园若说刚才还有一丝被打扰了的不快,一见芙妹这眼泪,他就心软了。

    他的妻既丑且悍,令他过得苦不堪言。人缺什么,就会想找补什么。那些日子里,吕芙这朵柔弱美丽的解语花真真是抚慰了他。

    他当下便心软道:“别哭别哭,有话好好说。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最后还是不忘要问清楚。

    吕芙心道,便你这样的,如何与你好好说?她咬着下唇,伸出手掌,便有一只不起眼的蜂子从树梢上飞落在她的掌心,翅膀嗡嗡振动。季园恍然道:“原来你借了大师嫂的蜂?”

    说罢,又微愠道:“你何时在我身上下了花粉?”

    那自然是在你快活得欲死欲仙之时。吕芙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哽咽道:“我只不过是……想在秘境中尽快找到你……”

    季园不快,斥道:“纵是如此,也不该不与我说,便给我下了花粉。需知若是有人对我心存歹意,凭这花粉寻我踪迹,并不是难事。”

    吕芙自是知他凉薄,也知自己理亏,当即避开这话题,流泪道:“若非这蜂子,我岂能知道你竟这般对我。你、你明明说过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季园一噎,正待说话,旁边被冷落多时的宋仙子开口道:“季掌门,不知这位仙子是何人?”

    季园正为宋仙子着迷,恐她生气离去,正想说“这是我门中一个师妹”,吕芙已经抢着回答道:“我姓吕名芙,乃是落枫山慈月门的掌门夫人。”

    她这样自称,季园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顿时又尴尬,又恼火。只觉得自除去黄雅,吕芙便不如从前听话柔顺了。

    宋仙子却冷笑一声,道:“昔日曾与贵门黄掌门有过一面之缘,知他有一独女,嫁与了季掌门为道侣。如何黄夫人放着自家好好的姓氏不用,却改姓吕了?”

    季园和吕芙不意宋仙子竟然知道这些事,一时都不自在起来。

    季园尤其狼狈。

    这宋仙子生得美艳动人,又十分有女人的手腕,比起来,吕芙就显得寡淡得多了。宋仙子对他若即若离,勾得他百爪挠心。这些天也从未听她提起过,不意她竟会知道他和黄雅那些破事儿。

    季园有种被揭穿了的难堪。

    偏宋仙子还笑着问他道:“季掌门,这位到底是谁啊?”颇有些咄咄逼人。但她本就是美艳自信的类型,这种强势只让她显得更加有魅力。

    慈月门中女弟子很少,大多在黄雅的淫威下伏小做低。个个都是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季园少见这种成熟自信的美艳型,一时竟沉迷不可自拔,张口便答道:“这是我门中……”

    精光闪动,吕芙已经催动法宝,暴起伤人。

    适才她与季园说话,一边说一边便慢慢靠近,此时立两人已经不过咫尺。她听季园话音,便知他要说什么。若任他将这话说出来,她这些年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季园吃了一惊,不意向来温顺的吕柔一出手便这般狠绝。

    宋仙子却早料到了。她瞬间祭出法宝,保护罩将她罩住,挡住了吕芙一击。旋即,两个人便斗在一处。招招都是欲置对方于死地,斗得十分激烈。

    好在她们都只是筑基,而季园却是金丹。

    他忙插到二人中间,一会儿“芙妹你冷静点儿”,一会儿“宋仙子你听我说”。左挡一击,右挡一击。

    苏蓉从刚才就惊得掉了一树洞的瓜子皮。

    这几个人爆出来的名字她可是听出来了,落枫山慈月门的季掌门和他的原配道侣黄仙子……那不是“杀妻证道”的那位嘛!

    没想到竟然能看到八卦主角的现场,苏蓉登时激动不已,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便在此时,天上有一抹绿芒。

    207

    竹生注意到地面林中有人在厮杀, 她没有在意。但碧刃却在掠过那片森林的时候忽然有了微微的异动。竹生与碧刃心意相通, 立时便一个盘旋, 又回来了。她从高空向下望去, 旁的倒没发现什么异样, 只那厮杀的三个人有些怪。

    两个女子显然都想杀死对方,偏偏有个金丹期的男修夹在中间, 哪个弱了,他就偏谁,哪个占了上风, 他就挡谁。他修为远高于两个筑基期女修, 有他和稀泥,两个女修都对对方无可奈何。

    虽然都是筑基, 但要说起修为,却还是那个看起来柔若杨柳的女子更胜一筹。另一个身材丰腴的美艳女子却忽出奇招——她忽然催动法宝攻向金丹男修!

    季园自然知道宋仙子这一下全无杀意,但吕芙却“哎哟”一声,慌忙来挡。

    季园心中一软,心道:“果然还是芙妹对我有情!”对宋仙子一时心情复杂。以季园的精明,自然知道宋仙子在把他当成肥鱼来钓。但季园出身贫贱, 如今得势, 对于自己有资格成为宋仙子的“肥鱼”, 内心中又隐隐有几分得意。

    且宋仙子勾引男人的手腕和花样强过吕芙百倍, 季园对她还未得手,正是最最心痒之时,哪里能放得开。见她以自己为饵, 扰乱吕芙,一时不由又爱又恨。

    这两个,哪个都比黄雅那个丑妇强上千倍万倍,他都喜欢,若是两个能都收到房中,才是最好。

    吕芙自称是慈月门掌门夫人。季园之前倒也的确是许过她。但那时黄雅还在,吕芙温柔小意,他看着自然是千好万好。现在没了黄雅,他再瞧吕芙,床笫之间虽然喜欢她柔弱娇啼,但说起堂堂一个宗门的掌门夫人……就未免不够看了。宋仙子虽然美艳,却是个风骚货,在房中或许更带劲,做他的道侣是万万不能的。季园好不容易出人头地,内心中总不免有些远大志向,壮烈情怀。

    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初入秘境不久遇到的一个女修。

    那女修眉目迤逦,容色绝美。这还罢了,九寰大陆从来不缺美人,鼎楼之中亦可寻到绝色。重要的是那女子的气度。她静坐在树梢修练,静美如画,睁开眼之时,却高贵凛冽不可侵犯。一看便知不是出身大宗门,就是出身大家族。

    季园心中多少的惊艳和绮念都收敛了起来,不敢放肆。

    原想试着结识,那女子却根本看不上他,直接便走了。剩下季园一个失魂落魄。

    倒不是说他有多喜欢那女修本人,而是那女子实在属于他人生梦想的一部分。昔日微时,他便常常梦想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这“出人头地”四个字里包含了有实力,有身份,有资产,还得有一个如那女子一般高贵的女人。

    他这一晃神,宋仙子的法宝已经转攻向吕芙。吕芙心中冷笑。她在落下来之前,便已经将这对狗男女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了。这贱人与季园勾勾搭搭,怎么可能真的伤他。她佯装去救,不过是为了拢住季园的心罢了。

    季园凉薄狠毒,但她已经在他身上投资了这么久,怎么能甘心放弃。

    宋仙子忽见吕芙嘴角一抹冷笑,心中一凛,却已经迟了。到底是一介散修,所修功法、术法都略输了一筹。她只觉得背后突然一阵剧痛!她大叫一声,令得季园陡然回神,忙护住她。若非如此,宋仙子只怕当场便毙命了。

    两柄月牙形的无柄飞刃旋转着飞回到吕芙身边两侧,锋利的刀刃反射着日光,映出了她眼中的快意。

    竹生刚才就已经看出这是一男两女的恩怨情仇。她对旁人的事不感兴趣,亦不想插手。她之所以还不走,是因为碧刃异动之感还未停止。

    她凝目望去,却没发觉下面三人有什么异样。但她微微蹙眉,直觉下面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正不解间,忽然心中微动,放弃了用肉眼看,放开了神识去感知。

    林中草木葱郁,生长着许多的灵植。这些植物之间,灵气比旁处更浓郁。竹生让自己的神识随着这些灵气一道发散、弥漫……忽然,遇到了一处小小的异样波动。就是那里!

    竹生睁开眼,定睛瞧去。

    所有的符与阵,都是以天地规则运行能量,都有迹可循。竹生理所当然的这样认为。她不知道她领悟的东西,是许多修士虽明其理,却穷其一生也领悟不透的。

    唯有如竹生这样拥有至纯仙力之人,才能纤毫毕现的察觉空气中隐藏的灵力波动,才能追溯出那些符与阵的痕迹。一年多前,她和肖昆陷入地下迷宫,便是靠这个走了出来。

    那迷宫有入无出,若不能破解,便要被困死在其中,直至寿命耗尽。说是机缘,破解了才是机缘,破解不了便夺命关,随时能丢掉性命。前辈大能的遗泽,岂是那么轻易就能享受得到。

    竹生在灵气中抓住了一丝不一样的波动,此时再看,便看的分明了。

    就在离那三人不远的地方,竟有两拨人埋伏。一拨是独自一人,藏身树腹内。另一波则是数人,用了隐匿的符阵,隐去了身形气息。很显然,那夹缠不清的两女一男什么都没有发现。

    便在此时,隐匿了身形的一拨人动了。

    季园一掌拍出,隔开了宋仙子和吕芙。

    他的修为在竹生看来是“气息虚浮”,令她很看不入眼,但到底是金丹,这一掌拍出,吕芙便上不得前了。她只得绝了补刀的心思,咬着嘴唇,凄然道:“季郎,你……你是定要护着她吗?你忘了和我说过的那些话吗?”

    季园扶着宋仙子退后几步蹲在地上,抱她在怀里,喂她吃了一颗回春丹,恼怒喝斥道:“你还说!分明是你不分青红皂白便动手伤人!”

    吕芙心中暗爽,泫然欲滴的道:“我不管,谁要夺走你,我就跟谁拼命!”

    季园叹了一声,恨道:“你呀……”

    他们这边打情骂俏,险些将宋仙子气吐血。吕芙的半月刃下手不可谓不狠,将她后背削得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蝴蝶骨。她痛得几乎要晕过去。更令她惊心的是,一颗回春丹下肚,背上伤口竟然不见愈合。

    季园也发现了不对,惊道:“怎么回事?”

    宋仙子眼前一阵阵发黑,强撑着问道:“你、你兵刃上有毒?”

    季园吃惊,质问道:“什么毒?”

    吕芙道:“蚀骨殇。”

    季园和宋仙子大惊,异口同声道:“蚀骨殇?”

    蚀骨殇不仅可以慢慢腐蚀血肉骨骼,它还能使诸如回春丹、止血丸一类的治疗外伤的丹药失效。算是相当狠毒的一味毒/药。

    季园脸色沉了下来,道:“胡闹!快拿解药来!”

    蚀骨殇虽毒,却也并非无药可解。只是蚀骨殇的解药配制起来也不容易,若在九寰大陆,也是能买得到或者配制得了的,但此时他们是在玄炎秘境中!秘境中固然有许多九寰大陆上已经消失了或者灭绝了的灵植异兽,却也同样有许多九寰有的东西这里并没有。且在九寰,便是自己采集不齐的配料,也可在专门的店铺中购买或者在拍卖行拍得,至不济挂出悬赏收购单,总能得到手。这秘境中却连传音符传书符都用不了,便是旁人手里有,也无法知道。

    吕芙却道:“没有。”

    季园不相信吕芙准备了这么狠毒的毒/药却竟不准备解药。

    吕芙却静静道:“这原是为黄雅准备的,我就压根没准备解药。”

    季园登时哑然。

    宋仙子疼得发抖,却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登时眼前一阵发黑。

    她先前说见过黄道君,全然是胡扯。她不过是入秘境前听得了季园黄雅的八卦,当时便有了杀季园的心。她深恨男人,更恨季园这种不把女人当人,连道侣都能下杀手的男人。

    她没想到,真能在秘境中遇到季园。一发现他便是那个“杀妻证道”的笑话里的男主角,她就对他起了杀心。

    宋仙子自有一套迷惑男人的手腕。吕芙若不来,她就会趁着欢好中将季园用药物迷倒杀死。诱惑男人,迷倒男人,杀死男人,然后取了他们的财物法宝,这一套她早干得熟练。

    万不料此次偷鸡不成蚀把米,竟栽在了另一个女人手里!

    季园哑然片刻,抬头正欲说话,却瞳孔骤缩!

    “小心!!!”他脱口而出。

    吕芙却根本没信。她觉得这是季园故意诈她,好抢夺她储物法宝搜捡解药。她头都不回,只看着季园,道:“你莫……”

    “想骗我”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胸口便被一柄长剑洞穿!

    吕芙愕然低头,表情困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身后却有一个熟悉的却阴测测的声音道:“给我准备的?贱人!”长剑倏地抽回,吕芙胸口血液喷溅,倒地身亡。

    杀了吕芙的人个子不高,穿着灰色的斗篷,风帽拉起,遮住了大半的面孔。虽然如此,几十年结发同床共寝,季园照样能认出她是谁。

    他脸色铁青道:“黄雅!”

    那人风帽褪下,露出一张比汉子还汉子,比男人还男人的脸,正是季园季掌门的道侣黄雅。

    精彩了!精彩了!女主角也出现了!

    苏蓉激动得整个人都趴在树皮上,宛如一只大壁虎!

    208

    黄雅一出现, 碧刃的异动就变得强烈了起来。竹生蹙起眉头。她虽是自高空往下看去, 亦能感觉到黄雅身上隐隐有一种让她不舒服的感觉, 而且似曾相识。

    下面季园已经放下宋仙子和黄雅厮杀了起来。一动手, 季园就觉出不对来。黄雅的修为, 与从前全然不同。几个回合下来,他竟然占不到上风。

    “你结丹了?”他吃惊道。黄雅就是个废物。若非她如此废物, 黄道君何苦给她招婿!她怎么可能结丹!

    可她若没结丹,又怎么能有这样的修为!

    季园暗暗心惊。

    更让他不解的是,黄雅剑锋凌厉, 她明明以前多是依仗法宝, 这才几年的功夫,怎么就修炼出来这样的剑意?

    黄雅现在修为不输给他, 他这样走神,岂能不出危险。黄雅抓住空隙,剑意破开了他的火裂术,直刺他气海。季园气海受创,喷了一口血,向后飞摔出去, 跌落地上。

    黄雅眼底全是戾气, 握剑的手紧了紧。季园不料她现在厉害至此, 他挣扎起来, 只觉气海刺痛,浑身灵力都运转不畅。这是伤了气海根基,不将养几年, 怕是都养不过来。他眼中禁不住露出惧意,求饶道:“雅儿!雅儿!你冷静些,我们有话好好说!”

    黄雅的眼睛通红,杀意满溢。

    却有个声音喝道:“小师妹,可以了!”

    季园循声望去,却见几个人凭空出现,想来是刚才隐匿了身形他竟未发现。他此时见到这几人,直如溺水者抓住了浮木,惊喜交加的喊道:“大师兄!五师弟!八师弟!十师弟!”

    他们原本师兄弟十一人,其余几个因为各种原因陨落了。黄道君的亲传弟子,便只剩下了这五个人。

    “大师兄!你快拦住雅儿!”季园慌忙叫道,“她,她要杀我!”

    虽慌乱间,他脑中也有一闪而过的疑问。明明他带着旁的弟子来历练时,大师嫂说大师兄还在闭关,老五、老八、老十都在外面游历,如何竟一同出现在了玄炎秘境中?怎地这般巧合?他们怎么汇合在一起?又如何会跟黄雅同时出现?

    大师兄喝止住了黄雅,带着几个师弟走上前来,气度沉稳,神情平静,问道:“老二,你却说说,小雅因何要杀你?”

    季园顿时语塞。他动手杀黄雅时,怕大师兄阻拦,也是故意趁着大师兄闭关之时行的事。如今大师兄出关质问,他便支吾了起来。

    大师兄又转头问黄雅:“小师妹,你来说,你为何要杀他?”

    黄雅盯着季园,问:“畜生,我且问你,是不是你往我爹静室的香炉中放了致幻的迷香,才令他冲境失败,故而陨落!”

    听得此言,大师兄并不意外,其余的师弟们却露出震惊神色。

    “季园!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八师弟痛心道。

    季园闪烁道:“没有,我没有!”

    黄雅提着剑上前一步,她的眼睛像要滴出血来。季园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睛能这么红,他激灵灵的打个寒战,忙道:“是吕芙!是吕芙这贱人!”

    他大哭道:“都是这贱人干的!她妄想当掌门夫人,偷了大师嫂炼的药,下在了师父的静室中。我原都不知道!她做下了事才告诉我!她又逼迫我,道是如果我不从,就告诉旁人是我干的!我身份尴尬,别人只会信她不会信我!我也是走投无路,才鬼迷心窍听了她的话,想对雅儿下手。雅儿,雅儿!你原谅我!你我几十年夫妻恩情!你原谅我!”

    吕芙已死,季园将一切推到她头上,正是死无对证。

    但这并不重要。黄雅刚才便可以杀他,现在也依然想要杀他。她之所以不杀他,并非心软,而是因为太知道他看重什么,所以要在杀他之前,将他看重的东西全部夺走。

    首先,杀了他那温柔小意的解语花。

    然后,她道:“把印信交出来!”

    季园顿时僵住。

    大师兄没说话,几个师弟却纷纷开口。

    “季园!你怎么还配做掌门!”

    “便是吕芙干的!也是因为你!一对畜生!”

    “还不速速把掌门印信交给大师兄!”

    说起来,几个师兄弟中,大师兄是最勤奋也是最有天赋的。若是要从几个师兄弟中选一人继承宗门,本就该是大师兄。季园不过是全靠着黄雅挖自己老爹的墙角,什么天材地宝灵丹妙药都往他身上贴,生生堆得他和大师兄赶着前后脚的先后结丹。几个师弟心中,其实早就不服了。

    可季园娶了黄雅,黄雅才是黄家血脉。几个师弟便是心中不服他,冲着这一点,也就认了。但季园混蛋就混蛋在,得了黄家这偌大的身家,非但不善待黄家唯一的血脉黄雅,还企图将她杀死,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掌门印信至关重要。不仅慈月门在外的资产、灵石往来,全看这印信,认印不认人。而且这印信本身还是一件法宝 ,是护山阵法和宗门宝库的钥匙!

    这畜生既再无资格担任掌门,自然该将掌门印信交给大师兄,由大师兄来承继宗门。

    黄雅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她明明单独击败了季园,在这些人的心中,却依然是那个被父亲娇惯的废物。没一个人想到,季园交出掌门印信,原是该交给她的!这本就是她黄家的产业!

    她是不相信,大师兄得了掌门之位,会撇下大师嫂来娶她!

    大师兄抬手,止住众人 。他叹了口气,道:“师弟,把印信交出来,我留你性命。”

    但要杀季园的,明明是黄雅。就算他交了印信,黄雅已经恨他入骨,如何会放过他?季园半躺在地上,气海刺痛。他望着神色肃穆,目光痛惜的大师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他原不曾对宗门有过妄念,许多年前,便是这个人突然深夜而至,鼓动他去做师父的女婿。

    后来,他受不了妻子既丑且悍,与门中女弟子有了苟且,也是这个人讲义气的帮他在妻子面前打掩护。

    再后来……不断的以“师父没几年了,你再忍忍便能翻身了”来劝说他的也是他。这话听得多了,他就开始想,师父怎么还不死……床笫之间不免向吕芙抱怨,两个人一起憧憬等黄道君蹬了腿,他们该过得如何的自在。

    再再后来,黄道君要在寿限之前最后一次闭关冲境,吕芙拿来一盒迷香。

    “师嫂新炼出来的,我悄悄偷出来的。”她说。叶师姐那样心细如发的一个女人,她的药室如何能让吕芙轻易窃走最新炼制的药香?

    吕芙如何能在传音符都用不了的秘境中找到他?是靠着大师嫂的花粉和蜂子。黄雅和这些人又如何能找到他?除了大师嫂的花粉和蜂子,还能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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